眩光劍「佩姬」-22 災厄的魔女

  採光良好的神殿大廳,即使是陰天也透過燈火映照的極端刺眼。


  在教堂內一座又一座姿態與神色各異的『聖神萊爾』注視下,塔科特與我道別。


  「在我們回來接妳之前,要好好聽羅蘭的話,知道了嗎?」


  如同往常一般輕輕摸著我的頭,塔科特的眼神跟語氣裡充滿了憐惜。


  塔米雅早就在馬車知曉我的宣告所以沉默著不發一語,只有塔科特一個人在演著彆扭的獨角戲。


  「好。」


  輕輕扯住塔科特的衣角,我裝模作樣地與塔科特道別。


  離去前,塔米雅用充滿擔憂與告誡的眼神看著我,她很清楚我會有所行動,只是不知道規模與程度到哪。她試圖拉住塔科特的衣角,要他多注意一下女兒的狀況,但沉浸在悲傷在與責任感中的塔科特只是用了一句「妳多心了」來打發她。


  塔科特的判斷並沒有錯,正常情況下,年僅七歲的女孩根本做不了什麼。


  但我並不正常──無論精神年齡,還有身體狀態跟能力值都是。


  實際上,依塔米雅的敏感程度,總有一天她會發現自己的女兒是帶著記憶投胎轉世的吧?


  雖然遺憾,但情況如果演變成那樣我也不大在乎,畢竟這跟自己決定守護他們的心情並不衝突。


  我愛著他們,我愛著大家。


  在塔科特與塔米雅自視野中遠去之後,眼睛總是瞇著的胖胖祭司,彎著腰嘗試跟我解釋起真相。


  「佩姬,不──也許該稱妳為未來的聖女大人,妳的父母塔科特跟塔米雅已經決定──」


  不等羅蘭把話說完,我就伸手打斷了他。


  「我知道。」


  我又複誦了一次:


  「我都知道。」

 

  從耳畔傳來羅蘭的驚呼。


  透過這一兩個小時的嘗試,自己已經逐漸明瞭光屬性魔法的運用方式。


  瞳孔化為金色,髮絲輕輕飄起。


  「聖、聖女大人……」看見我這副模樣,羅蘭的語氣裡滿是驚愕。


  側過臉,我對羅蘭微笑:


  「不要告訴他們。」接著,我對羅蘭豎起食指:


  「還有,我出發了!」


  ──「概念置換」、然後是「存在展現」。


  不給羅蘭理解的時間,自己就神秘的消失在他眼前。


  默念著許久未用的咒文,視野下方紅色的阿拉伯數字正激烈地倒數著,一年的變身時間是二十四小時,用來殲滅像海葵一樣的巨型魔獸格瑞斯克綽綽有餘。


  

  四肢百骸充滿了力量,我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樹林裡飛快地奔馳著。


  兩年前從人偶那掠劫過來的斗篷,巧妙地為我遮蔽了迎面而來的強風,替自己省下了不少體力。


  男人的身體裡裝的不是男人,女孩的身體裡裝的不是女孩,自己究竟要用何種樣貌、何種意識、何種性別生存,就連自己都不清楚。


  自己現在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守護大家。




  當謝維圖拉爾夫婦抵達戰場時,盧克.安.謝維圖拉爾已經率領士兵開始了作戰。


  作為謝維圖拉爾家長子的盧克,率領著領地內最精銳的部隊向魔獸格瑞斯克發起了進攻。


  激怒魔獸,吸引魔獸的注意力後再將魔獸引導至其他方向便是此次作戰的主要目的。


  這場戰鬥的勝利概率基本上為零,無論成敗,謝維圖拉爾領都必須付出慘痛的代價。然而最最令人焦慮的是,這場作戰並沒有前例可循。


  拚盡性命的結果最後仍可能是一無所有這件事,令現場軍隊的士氣極端低迷。


  縱使如此,軍隊還是在盧克的指揮下發起進攻。


  然而折磨眾人心智的絕望並沒有減少,甚至隨著攻擊的徒勞無功而越漸加深。


  格瑞斯克的觸手無情地掠奪將士的生命,啃食、切斷,又或是撕裂跟肢解,格瑞斯克行進的步伐並未因士兵的努力增加或是減緩,只是如同往常一般不分貴賤的平等賦予眼前的生命死亡。


  「後退!後退!後退!」


  高舉著繡有謝維圖拉爾家徽的旗幟,盧克.安.謝維圖拉爾高分貝地喊著。


  在士兵依照盧克的號令散開後,砲彈與石塊像雨滴般朝魔獸傾瀉而下。


  如驟雨般的攻擊結束,煙霧和塵囂四起。


  所有人屏息凝氣地等待結果。


  在遮蔽視線的塵煙散去後,毫髮無傷的巨獸依舊揮舞著數以百計的觸鬚豎立在士兵眼前。


  面對這不知該哭該笑、預料之內的結果,眾將士的臉色都極端難看。


  作為此場戰疫總指揮的謝維圖拉爾夫婦,神情更是宛如紙一般的蒼白。


  絕望如夜幕般壟罩全場。


  直至一位在狄波盧奧瑪境內極為罕見的黃種男性,扛著一名少女加入戰局後,情況才開始轉變──


  

  穿越森林,進入視野的是格瑞斯克那遍佈觸鬚的身影。


  數以百計的觸手像鑲嵌了刀刃的鞭子,如死神般毫不留情地收割所有接近的生命。


  謝維圖拉爾領地士兵那浴血奮戰的模樣,在魔獸格瑞斯克的眼裡也許根本不值得一提。


  群聚的螞蟻雖然煩人,但那不過半罐殺蟲劑就能搞定的東西。


  一眼望去,在格瑞斯克觸手最為密集的背上,我看見了『魔女』。


  在密集到猶如草原的觸鬚上,魔女正縱情地舞動四肢。彷彿這裡是以她作為主角的個人演唱會。


  將士兵的哀號視為掌聲,因衷於舞蹈而披頭散髮的魔女在魔獸背上比出了勝利的手勢。


  攝人心魄的美貌一如昨日,在穿透雲層的陽光照耀下,從額上滴落的汗珠使魔女的容顏更顯艷麗。


  現場所有人對忘情於歌舞的魔女都彷彿視若無睹,只有我對她詭異的身姿抱持著莫名所以的恐懼。


  於是我即刻明白了,那位魔女與『祂』一樣,是位階遠遠高於人類的存在,換句話說,就是神明。


  此時,魔女與我對上了視線。


  我感覺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心動或是戀慕,而是更為純粹且原始的情感──恐懼。


  剎那間,靈魂與生命彷彿慘被剝離,世界陷入寂靜。


  與『萊爾』降臨時不同,魔女的到訪令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


  跳下魔獸,魔女悠哉地步行至我面前,接著她彷彿擁抱似地攤開雙手──


  「歡迎,萊爾的使徒。」


  魔女邪媚地一笑:


  「我叫芮菈.蘭.絲露。」與喜歡故作神秘的『萊爾』不同,她慷慨地自報姓名:


  「是為爾等帶來破滅的存在。」


  魔女用滿溢著邪惡卻不矯情的口吻接著說道:


  「我最喜歡的是欣賞作為萊爾使徒的你們,陷入絕望時苦苦掙扎的模樣。」


  ……一下爾等一下你們,妳的用詞能不能統整一下。

  

  讀取了我的心思,芮菈的瞳孔開始失焦:


  「會這樣子抱怨我的,妳還是第一個呢。」


  友善的偽裝終於剝下,魔女的笑容開始瘋狂了起來。


  「好了,詹──又或是我該叫妳佩姬?」


  先後道出了我前世與現世的名字,魔女不懷好意地接著說道:


  「總之,我是來為妳獻上絕望的。看看那裡──」


  別過頭,魔女用手指向她剛剛在魔獸身上載歌載舞的位置。


  位於魔獸格瑞斯克那駭人的觸手之林中央的,是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白色少女──


  「──伊莎!!!」


  憤怒使自己突破了魔女施加的限制,我發瘋似地衝了出去。


  在我身後,臉孔彷彿神經失調般不對襯笑著的魔女芮菈,用令人驚悚的高分貝聲音尖叫著: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呵──」


  接著,魔女用手遮住了自己陷入瘋狂的側臉,悠悠地詛咒道:


  「好好加油吧,佩姬!」



  眩光劍「佩姬」-22

你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