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列車組

醒來的瞬間,最先充斥穹的感官的不是明亮到有些刺眼的燈光,而是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和身體彷彿要散架般的疼痛。耳邊能夠聽見的,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之外什麼都沒有。

有些艱難的睜開雙眼後,穹試圖整理現況的情報。雖然感覺到腦袋還感覺有些混亂,不過穹在短暫的思考中逐步回想起失去意識前的景象。

末日獸彷彿要毀滅一切的吐息、抵擋激光時排山倒海的壓迫感以及為了守護誰而奮不顧身的衝動一一烙印在腦海。隨之而來的是對於自身狀況的安心和針對現狀的疑惑。

──總之,不起床的話無法釐清現況。如此考量的穹決定先起身找個人問問。

「好疼啊‧‧‧‧‧‧」

即便腦袋清醒了不少,但是大大小小的傷依舊牽動著穹的神經。僅僅是微小的動作就讓穹不禁抽了口氣,同時也打消了穹起身的打算。在感受痛苦的同時,穹發現不知道為什麼左手意外的沉重,即便施力也無法抬動半分。

「阿七?」

向著左手的方向一看便瞧見三月七正趴在穹的床邊陷入睡眠,而穹無法移動的手正不偏不倚地被三月七緊緊抓著。也不知道三月七是不是夢到了什麼,本來活潑的雙眸有些微的扭曲,連帶著握著穹的手也不禁用了幾分力。

穹是第一次看到安靜下來的三月七,在認識她的短短幾個小時內穹一直見到的是雖然有些冒失、單純到有些蠢卻總是充滿正義感且活力十足的三月七。

即便平時三月七總是說著自己是個美少女,穹在心裡也對這句話表達認同,但直到現在穹才真正感覺到她那容顏對男性的殺傷力有多高。

(確實‧‧‧‧‧‧是很可愛)

大概是看著別人睡顏發呆有些蠢,穹動了動身體打算起身。不過三月七此時的睡姿用看的就知道肯定並不舒適,穹才剛起身就不小心驚醒了三月七。

「你‧‧‧‧‧‧你醒啦?有什麼地方不舒服的嗎?」

「‧‧‧‧‧‧感覺身體都要散了。」

「那、那不妙啊!穹你等等,咱馬上叫醫生!」

眼見三月七急迫地起身,穹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三月七的手。

「等等等等!沒有那麼嚴重,休息一下就好了。」

「真的嗎?可那個時候你被彈飛的力道可不小,咱可是親眼看見了。你那時候就跟個導彈一樣咻的一下就飛過去了,超級超級快的那種。看到你渾身是傷的當下可把咱給嚇得不輕,你確定真的沒問題嗎?」

明明才剛起床卻能夠馬上把話說得這麼生動,穹不禁感嘆著這才是自己認識的三月七。同時在聽到三月七說完話之後,穹也不禁回想著自己陷入昏迷前的最後一段記憶。

正如三月七所說的,穹被砸到牆上時的力道的確不小,不然穹也不至於會被嵌進牆壁裡面了。

看著三月七一副慌慌張張擔心自己的模樣,穹不由得感覺心裡湧過一道暖流。這種被別人所擔心的感覺並不壞,不如說穹還挺樂在其中的。不過為了不讓眼前的少女一直繃緊神經,穹還是稍微勉強了一下自己。

「總之,別太擔心了。我沒事。」

「行吧。那你先乖乖躺下別動,我跟大傢夥說一下你醒了。」

三月七拿出了手機和其他人簡單報備了一下之後,便將目光再次轉到穹的身上。

「話說回來,其他人都沒事吧?星怎麼樣了?」

「嗯,大家都平安無事。星的情況有姬子和楊叔掛保證,說只要休息一下很快就會醒來‧‧‧‧‧‧反倒是你,就只有你搞得全身是傷。」

被三月七略有指責的眼神看著之後,穹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頭。

「說起來你也是為了保護我,還沒跟你道謝呢。」

說到這裡,三月七停頓了一下。臉頰上泛上了一絲羞紅。

「謝謝你啊。那時候我本來以為我的小命肯定不保了,滿腦子想著的都是早知道就多自拍幾張給你們留念了‧‧‧‧‧‧不過多虧了你我才能像這樣安安全全的。」

「是啊,真是多虧我了。」

「唔‧‧‧‧‧‧聽你這麼說總感覺莫名有點不爽。」

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不過三月七臉上的紅潮卻沒有退去,眼神之中也並沒有多少責怪。

「總之我是真心感謝你的,不過這種情況要是有下一次你還是別這麼拚命了。看你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咱心裡還是挺過不去的。」

「我會妥善處理。」

突然變得安靜的房間讓穹有點不自在,尤其是在看見三月七難得安靜下來靜悄悄陪在自己身邊時,穹的心中總感覺有些發癢。

或許是為了緩解尷尬,也有可能是單純想打聽一下。穹轉過頭問了個從剛剛開始就偶有聽聞的名字。

「說起來,楊叔是誰?」

「啊?你不知道嗎?」

似乎是沒想到穹會問這個問題,三月七一時之間有點意外。不過隨後想到兩人確實沒有打過照面於是就釋懷了。

「也對哦,楊叔出現的時候你已經失去意識了。說起來你好像確實沒看過楊叔來著哈?」

「所以,楊叔是哪位?」

「是我。」

與房門開啟的聲音同時響起的是一個低沉的男性嗓音。

「楊叔!你來啦!」

被三月七叫做楊叔的是一個褐色頭髮、戴眼鏡且手持拐杖的中年男子。

「初次見面,我是瓦爾特.楊。」

「你好,我是穹。」

走進病房內的瓦爾特一舉一動中皆帶有著一股沉穩且優雅的氣息。與姬子那種如同走進鄉間的貴族大小姐般氣質不同,瓦爾特的衣著和動作就如同英倫紳士一般溫和、得體,然而他的步伐中卻能讓人感受到隱隱的威壓。

從穹恭敬的語氣和表情中不難看出他對瓦爾特有些拘謹,穹並沒有見過對方是其一,其二則是瓦爾特那副模樣確實讓人有些難以接近。

而見多識廣的瓦爾特不可能察覺不出來。因此他適當地對穹露出溫和的微笑,盡量降低自己帶給對方的壓力。

「不必對我那麼拘謹,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謝謝你救了三月,如果沒有你的挺身而出,估計躺在這的就是三月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

「怎麼感覺楊叔把咱說的很沒用啊‧‧‧‧‧‧」

聽見三月七在旁邊吐槽,瓦爾特有些抱歉的對她笑了笑。

「失禮了‧‧‧‧‧‧幸運的是你目前看起來沒什麼大礙。有什麼想要的嗎?就當作我們星穹列車給你的謝禮。」

「瓦爾特先生,我‧‧‧‧‧‧」

「和三月一樣叫我楊叔就行了,不必和我客氣。畢竟你也算是被捲入我們和太空站的事件了,照理說本來就應該給你一點補償,再加上三月的這件事要是不做點什麼的話反倒是我們失了禮數。」

被瓦爾特這麼一說,穹也沒有辦法拒絕瓦爾特的好意。不過一時之間穹也想不到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只能埋著頭苦思冥想。

「要是真的沒有想要的話之後再說也可以,這只是我的一點心意而已。」

「等等‧‧‧‧‧‧那個,我想要和阿七一樣的手機。可以嗎?」

「手機?」

得到意外的回答,瓦爾特有些驚訝的張大雙眼。

「你沒有手機嗎?」

「是這樣沒錯‧‧‧‧‧‧可以嗎?是不是太貴重了?」

「不會,反倒是簡單的讓我有點意外。這點東西不怎麼麻煩,不過你只要這個就好了嗎?」

「嗯‧‧‧‧‧‧也給星一個吧。」

「沒問題,我明白了。」

瓦爾特點了點頭後,隨即在手機上進入公司的商城頁面訂購了兩支最高規格的手機。接著說要把時間留給年輕人後就自顧自地離開了。

「怎麼樣,楊叔人很好吧?」

「確實。我本來還以為楊叔是個很嚴肅的人,沒想到‧‧‧‧‧‧」

「沒想到意外地溫和對吧?我剛認識楊叔的時候也是這樣以為的,不過認識久了就會發現楊叔其實人很好的。而且偷偷告訴你,楊叔可能是我認識的人裡面最強的一位哦。」

「那還真是看不出來。」

和三月七在病房內聊了聊天後,有些無聊的穹提出想要起身到處看看。不過三月七雙手壓著穹的身體,堅決不讓他起身。

「別鬧了,你現在是個傷患。還是先養好身體再說吧,到時候想要去哪咱都陪你去逛。」

「可是我‧‧‧‧‧‧」

「聽話!」

被三月七有些蘊怒的喝斥後,還想說點什麼的穹也只能乖乖地躺回床上。

或許是因為百無聊賴,也可能單純是三月七靜不下來。彷彿數不盡的話題被三月七一一丟出,閒的沒事做的穹自然也接下所有話題。

比如三月七說以前去過哪些有趣的地方,穹便興致勃勃地詢問各種細節;三月七談論著過往經歷的冒險,沒能參與的穹便只能十分惋惜地聆聽。

「說起來,你跟星的情況和咱也差不多欸。」

沒來由地,三月七突然這麼想。

「你看哦,你和星都是失去意識和記憶之後被列車組找到。咱則是被封印在六相冰裡面被姬子和楊叔找到,不覺得咱們之間的共通點挺多的嗎?」

「確實。」

大概是覺得找到同伴了,三月七的笑容比起方才燦爛不少。看向穹的目光也不是只有普通朋友的關照,而是多了一分同伴之間的歸屬感。

「對了!你還沒看到星穹列車對不對?本來說好咱要指給你看的,結果事情發生得太多就拖到現在。等你身體好的差不多之後和咱一起去車上參觀怎麼樣?」

「說好了,不許反悔。」

「咱正義的列車組說到做到!」

又在病房裡稍微聊了聊,三月七才有些戀戀不捨的離開病房。霎時間病房內再度回到寂靜。

此時覺得還有些疲憊的穹緩緩閉上雙眼休息。雖然在三月七面前一直裝作很有活力的樣子,但是穹的身體其實在不斷催促著穹休息。別說是起來逛逛了,就連單純的起身穹都得做好痛到叫出來的心理準備。

「也不知道星怎麼樣了‧‧‧‧‧‧」

感受著病房的寂靜,穹不禁想起那個和自己十分相像又十分親近的少女。

當時面對末日獸的時候是她站在自己身旁,同時能量失控造成穹如今慘況的也是她。當然,穹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只是單純地對於明明自己似乎沒有那樣的力量,與自己境遇接近的星居然會有這點感到意外而已。

就在穹的睡意來到極限,感覺到自己已經半夢半醒的時刻,病房門又被突然開啟了。

「是誰‧‧‧‧‧‧」

快要睡著的穹雖然想要張開雙眼確認來者何人,但是如同灌鉛般沉重的眼皮卻絲毫抬不起來。朦朧間,穹聞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淡淡香味。

「是我。別在意我,睡吧。」

沒有等星說完話。光是聽到星說話的那一刻穹便不自覺地放鬆下來,深深的沉入了夢鄉。

看著身上滿是繃帶和紗布的穹,星有些歉疚的摸了摸穹的頭。

不知道為什麼,在醒來的一瞬間看見穹的時候星就有種感覺──自己似乎和這個人很親密。

兩人之間的對話至今也不過寥寥幾十句而已,可是兩人之間卻如同多年的家人一般熟悉。星會對穹說些挖苦他的小玩笑,穹也會用無俚頭的話語回應她,雖然這些對話幾乎都建立在兩人的視線交流之中就是了。

「呵呵‧‧‧‧‧‧」

一想到這,星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熟悉的天花板啊‧‧‧‧‧‧」

再次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你醒啦,感覺怎麼樣?」

「感覺身體都要散了‧‧‧‧‧‧咦?怎麼感覺好像不久之前才說過這句話?」

「是你做夢了吧。」

這次坐在床邊的人是星。此時的星手上拿著全新的手機,不知道正在和誰傳訊息聊天。

「手機已經送來了?」

「嗯,楊叔給的。聽說是你跟人家要的?」

「不用太感謝我,我只是個傳說。」

確認穹沒有睡意之後,星便索性把手機放下。隨後移動了下位置靠在穹的床頭。看到星的舉動後穹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放在星的身上。在星飽含著歉意的目光中穹已經讀到了星的想法,於是穹便搶先一步開口。

「我並不介意的。」

「我知道,但我還是要說。」

停頓了一會,星緩緩地張口。

「抱歉,都是因為我。」

在來病房之前,星已經透過姬子理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

身體裡有顆星核也好,末日獸的事情也罷。這些都是不足掛齒的小事‧‧‧‧‧‧至少對現在的星而言是如此。

雖然和姬子以及空間站真正的主人『黑塔』有些對話,但早就被星通通拋到九霄雲外了。比起那些事情,星更在乎因為自己能量失控而受傷的穹。

就算姬子和三月七都說過不是自己的錯、即使星知道穹本人也毫不在意,但是星認為自己必須得好好地向穹道歉,否則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

這無關乎抉擇,而是自己必須去做的事情。

「別整天垮著個小貓批臉的,我都說了我不介意不是嗎?」

「我知道,但畢竟造成這樣結果的人是我。」

「即使沒有妳,我仍然會受傷‧‧‧‧‧‧或許會受更嚴重的傷。」

看著星自責的模樣,穹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梳理一下星的情緒。

「當時我是為了救阿七而站在前面的,即便妳沒有挺身而出我依舊會擋在阿七前面。不過妳也站出來了。妳站在我身邊和我一起面對,要不是妳的關係我可能早就在末日獸的吐息下灰飛煙滅了。說起來我還得感謝妳才對。」

「但是‧‧‧‧‧‧」

「沒什麼但是,要是妳真的很介意的話不如平時對我好一點如何?」

看著有些鑽牛角尖的星,穹總感覺氣不打一處來。

什麼時候星變得這麼彆扭了?這還是自己認識的星嗎?‧‧‧‧‧‧哦,自己也才認識對方一天而已,那沒事了。

「不說這個了,既然楊叔送的手機已經到了,那我的呢?」

聽到穹的詢問,星從口袋拿出一支和剛剛拿的一模一樣的手機出來。

「妳會用吧?快!教我一下。」

「好啊。」

雖然牽動傷口時還是很痛,但是對於穹而言比起新手機帶給自己的期待這點疼痛根本就不算什麼。

大概是星自己本身也還不太熟悉手機這個物品,因此星在教穹使用的時候也總是斷斷續續,有些地方還得停頓一下才能想起來。

「總之這個就是用來打電話,這個是群組簡訊,我已經把你拉進來了。」

在穹的手機螢幕上赫然顯示的是『星穹列車一家人』七個大字。

裏頭的成員除了自己已經認識的姬子、三月七、丹恆、瓦爾特,以及身邊的星之外還有一個名叫『帕姆(列車長)』的ID。

「這個帕姆是誰?」

「不知道,我也還沒見過。」

就在兩人還在研究手機的功能時,兩道『叮』的聲響從星穹二人的手機響起。

「三月七:穹你已經醒啦?歡迎加入我們的群組

姬子:歡迎

瓦爾特:歡迎

丹恆:歡迎

帕姆(列車長):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歡迎你加入群組」

看著充滿熱情的訊息,穹便回復了一個笑臉的貼圖。

熟悉了手機之後,伴隨著穹的飢餓感湧上,穹才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沒有進食了。

「餓了?」

「還是妳懂我。」

僅僅透過一個眼神,星就從穹的目光中獲取到穹想表達的訊息。

「我去看看有些什麼吃的,等我一下。」

「等妳的好消息。」

等到星離開之後,穹的嘴角微微的勾起。

「被別人關心的感覺‧‧‧‧‧‧真不錯。」

突然之間在陌生的地方醒過來而且過去的記憶都只有片段的畫面,要不是遇上的人是三月七和丹恆這樣善良的人,估計穹也不會和現在一樣這麼放鬆警惕。當然身邊有個和自己情況相近的星也是原因之一。

剛剛和星聊天時,星已經向穹表明自己想要和星穹列車一起離開,同時也向穹發出邀請。與其說是邀請,用請求來解釋可能更為合適。

雖然星沒有說出口,但是穹從她的眼神中感覺得出來星希望穹能夠和星一起踏上『開拓』的旅途,而穹則是有些陷入了迷茫。

「『開拓』啊‧‧‧‧‧‧」

穹並不清楚『開拓』的旅途是什麼樣的,一方面是因為自己的記憶混亂不堪,另一方面是穹還沒有機會和星穹列車的人仔細聊聊有關『開拓』的事情。

從星給予的資訊看來,除了上車之外也有留在太空站成為研究員之類的方向可以選擇,而且無論是選擇上車還是待在這裡星都說會尊重自己的決定。

正當穹還在思索這些事情時,病房門又再一次被開啟了。只是這次並不是拿著食物回來的星,而是一臉平淡的丹恆。

「你醒了,身體還好嗎?」

「感覺身體‧‧‧‧‧‧算了,說太多次會被觀眾罵的。」

「?」

大概猜出穹是在開玩笑後,丹恆便不再多說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

「有什麼想問的嗎,聽三月和星說你似乎打算和我們一起走?」

「‧‧‧‧‧‧『開拓』到底是指什麼?」

面對丹恆釋出的善意,穹不打算跟對方客氣,開口便是自己最不解的疑問。

「『開拓』並不完全等同於『旅行』或『冒險』,『開拓』更多代表的是一種精神、一種創新。」

見穹似乎有些不理解丹恆的意思,丹恆便再次說明。

「『開拓』並不是能夠用三言兩語說明清楚的。對於我而言,所謂的『開拓』是一種未知。無論是面對未知的星球,還是未知的命途。你無法預知在『開拓』的路上你遇到的會是未知的風險,還是未知的樂趣。」

「未知嗎‧‧‧‧‧‧」

「就我個人來說,未知並不比已知恐怖‧‧‧‧‧‧未知往往也代表著事情尚有掌控與改變的餘地。」

說完之後,丹恆一向冷漠的臉龐忽然閃過一絲微笑。

「不過我相信和你的旅途,應該會挺有趣的。」

說完之後又閒聊了兩句,丹恆便離開了病房。

丹恆的前腳剛走,姬子便踏入了病房。

「看樣子你已經醒了,身體感覺如何?」

「感覺身體‧‧‧‧‧‧等等,這是第幾次了?」

姬子似乎知道穹只是在開玩笑,嘴角掠過一絲微笑後便優雅地走到病床旁的小桌子不知道在搗鼓著什麼。

「介意我泡杯咖啡嗎?」

「如果見者有份的話。」

聽見穹的回答,姬子點了點頭便從手邊的手提箱拿出了簡易的咖啡手沖壺。片刻之後,病房內便在兩人的沉默中飄出淡淡的咖啡香氣。

「剛剛聽星說你餓了。我這裡有準備一些輕食,你應該吃得下吧?」

在病床的白色小桌子上擺著幾個小巧的三明治和沙拉以及兩杯咖啡。早就飢腸轆轆的穹在得到姬子的同意後便無視身體的疼痛迅速的大快朵頤。

酒足飯飽之後,穹注意到姬子那饒有興致的笑容。回過神來,穹才發現桌上的餐點都已經進入自己的肚子,姬子則是一口都沒來得及動到。

「抱歉,我一不注意就‧‧‧‧‧‧」

「沒關係,本來就是為了你準備的。如何,好吃嗎?」

「很好吃,這是姬子妳做的嗎?」

「被你猜出來了。確實是我做的,你喜歡就太好了。」

大概是因為廚藝受到讚賞,姬子的語氣微微上揚。

聞著咖啡的香氣,穹啜飲了一口後發現姬子泡的咖啡沒有想像中來的那麼苦澀,微微的酸味中夾帶著滿溢而出的香氣。不知為何,穹突然想起三月七曾說過要小心姬子的咖啡來著。

「這明明很美味啊‧‧‧‧‧‧」

「嗯?怎麼突然這麼說?」

「沒什麼,別在意。」

穹甩了甩頭將三月七的模樣從腦海中驅散。

「說起來,為什麼妳會邀請我上車呢?」

從星的口述中,穹得知了星穹列車的目標,也得知了星穹列車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平凡。

比如瓦爾特是別的世界過來的、三月七原本被六相冰封印、丹恆似乎在躲避著什麼,甚至就連星的體內也藏有一顆危險的星核。反倒是穹自己,一看之下感覺什麼都相當普通。唯獨有些神秘的部分大概就只剩下跟星一起出現這點而已。

但凡是自己與常人之間有絲毫的不同之處,或許穹都不會這麼疑惑吧。和穹的疑惑相比,姬子的態度則顯得不以為然。

「你覺得是為什麼呢?」

「‧‧‧‧‧‧我不明白。」

思索了一陣之後,穹還是想不到為什麼會被邀請上車。

「我總有種列車似乎是為了什麼目標而開啟旅途的感覺,而平平無奇的我突然混在一群特殊的人之中‧‧‧‧‧‧似乎有點格格不入。」

姬子沒有打斷穹,只是安靜的聽著穹的自白。

「除了失去記憶以外我似乎想不到我的獨特之處。或許在我失憶之前我是空間站的普通組員‧‧‧‧‧‧考慮到這裡似乎沒有認識我的人,也有可能我只是個連名字都不被他人所記的清潔工罷了。」

越是停下來思考,穹就越感覺有種莫名的恐懼環繞在心上。

在穹的心裡,自己就像是漂浮在激流上的浮葉。

明明一醒來就被迫捲入了事件,然而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接收到的訊息卻沒有半點能夠讓自己勾起熟悉感的事物。

沒有記憶、沒有身份、沒有能夠證明自己曾經存在的事物彷若形成一張蛛網壟罩在眼前。穹覺得自己彷彿就在那混沌的泥沼之中被困住、被纏繞著逐漸拉入陷阱之中一樣。

「我‧‧‧‧‧‧希望自己並不平凡,有過不平凡的事蹟‧‧‧‧‧‧如果不是那樣的話‧‧‧‧‧‧」

──自己的存在究竟有誰能夠證明?

看著穹在自問自答中逐漸陷入泥沼,姬子伸出手撫摸著穹的頭。溫柔的微笑中夾帶著一絲慈愛,被撫摸的穹則是在慌亂中回過神來。

「既然不知道自己的過去,那就從現在開始創造吧。」

「現在?」

「沒錯。雖然不清楚你的過往是怎樣的人,不過我看得出來現在的你並不是什麼壞傢伙。那麼從這一刻開始,你的人生、旅程──你的所有行跡都將由星穹列車記錄下來。我以列車的領航員身份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忘記有關你的事情,你永遠都是星穹列車的一員,直到列車毀滅那一刻。」

一邊說著,姬子輕輕將穹的頭抱在懷裡,如同母親安撫孩子般輕柔地說道。

「你依然可以尋找自己的記憶、自己曾經的歸宿。不過別忘了,現在你還有一個家、一個可以回去的避風港。星穹列車會成為你最堅實的後盾。」

「‧‧‧‧‧‧這樣普通的我也可以嗎?」

也不清楚是哪部分觸動了姬子的笑點,姬子摀著嘴輕聲笑著。同時見到穹沒有繼續消沉下去姬子便鬆開了手,再次回到那副優雅的坐姿。

「不用在意這些。其實一開始邀請你並沒有什麼特殊理由,就只是單純地想邀請你與我們共度旅途而已。就像我一開始說的,星穹列車隨時歡迎有緣的無名客一同『開拓』。」

停頓了一陣,姬子正了正自己的神色。

「我覺得你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認識自己的機會。」

「機會?」

「嗯。雖然你口口聲聲說著自己和我們不一樣,但是你有沒有發現其實你和其他人也不一樣?」

「‧‧‧‧‧‧我不懂。」

此時的穹已經擺脫了消沉的模樣,懵懂的表情就像是認真求教的學生。而姬子也如同教師般對著穹進行著諄諄教誨。

「你的特質與其他人不同。你有著比起其他人還要豐富的勇氣,同時也具備著能夠與其匹配的實力。要知道面對反物質軍團和末日獸這種事放在一般人之中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你卻能夠直面著威脅,甚至為了守護別人挺身而出。」

「那是‧‧‧‧‧‧」

「你或許會說那是應該做的,不過不是每個嘴上這麼說的人都可以付諸同樣的行動。你那充滿勇氣和正義的特質正是『開拓』中最需要的一部分,我相信其他人對於這點也有目共睹,你在小三月遇上危險時站出來面對就是最有力的證明。再說要是我不邀請你的話,大概星和小三月會跳著腳跑來向我抗議的吧。」

大概是想到了那兩人真的有可能會這麼做,穹便忍不住被逗笑了。

「聽起來我似乎得跟她們道謝才行。說起來,星哪去了?」

「她呀,剛剛被艾絲妲借去解決反物質軍團的殘軍了。現在估計正在和虛卒纏鬥中吧‧‧‧‧‧‧不用擔心,防衛科和丹恆他們也在,最麻煩的末日獸大概也不會出現第二次了。」

說話的同時,姬子起身將咖啡壺擦乾淨並收回手提箱。

「總之之後的事就等你傷好了再談吧,我們預計會在空間站暫留兩個月左右,如果在離開之前你改變心意的話也沒關係。反正還有時間,你可以慢慢想。」

穹的傷勢可以說是重也不重。說重吧,穹的傷口幾乎都只是些皮肉傷;說不重吧,幾乎全身都是繃帶的模樣又有些滲人。不過幸運的是穹的恢復能力意外的驚人,不過短短兩、三天傷口都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雖然說戰鬥的話還是有些勉強,但是起碼下床走走路什麼的完全不成問題。

「你確定真的沒問題嗎?可別一會就累趴下啦。先說好,咱可搬不動你。」

「我也沒這麼脆弱吧。」

相較於滿臉擔憂的三月七,穹倒是興致勃勃地四處看看。

空間站本身並不是用來觀賞的地方,不如說為了研究用途空間站的很多部分都省略掉了美觀而是直接採用簡單方便的設計,不過對於失去記憶的穹而言倒是無所謂,畢竟對他來說即便是再簡單的設計都是新鮮的體驗。

此時的穹和三月七正在空間站中隨意逛逛,雖然很多艙段因為反物質軍團的影響而無法開放,不過那些部分在防衛科和列車組等人的努力下很快就會再度開啟,因此穹倒也不怎麼心急。

「喏,那裏就是你的房間了。」

「這可真是‧‧‧‧‧‧一言難盡‧‧‧‧‧‧」

多虧星在末日獸來襲時的表現,艾絲妲在給予了不少信用點之餘還非常大方的借出了幾間客房給星穹二人使用,客房裡家具全都是艾絲妲親自下訂,以VIP特權加急送上來的高等貨。

話雖如此,由於客房的位置位在軍團攻陷的艙段,因此客房不久前還在經歷掃蕩虛卒的戰鬥之中,這也導致眼前的客房門口看上去還有些雜亂。

「真不愧是身居高位的人,真會使喚人。」

三月七有些氣呼呼地說道。

不過也不能怪她,畢竟星穹兩人本來就是被捲入事件的受害者,現在明明是要感謝人家卻還要別人出手幫忙解決太空站的問題。就算是向來正義感爆棚的三月七也難免有些忿忿不平。

「沒辦法,誰叫他們人手不足呢。說起來,星哪去了?」

「跟丹恆去幫咱們打怪了唄。應該快回來了吧。」

「為什麼妳沒去啊?」

看著三月七自然而然地跟在穹身邊,穹沒來由地突然想到。

「啊啊啊這‧‧‧‧‧‧這不是怕你沒人照顧嗎?」

「妳確定不是妳懶得工作嗎?」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

雖然三月七嘴上不斷否認,但光是瞧見她那心虛的模樣穹就感覺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妳應該也不希望楊叔和姬子知道妳拿我當藉口偷懶吧?」

「你你你你想幹什麼!」

「沒什麼,就是單純想說說這句台詞。」

即便穹嘴上這麼說,但是三月七還是有些忐忑不安地盯著穹看,試圖看出他哪怕一絲絲別有異心的意圖。

「別看了,真的只是開開玩笑而已。」

「我信你個鬼哦,星要整咱的時候也都是這麼說的。」

一邊說著,三月七想起星那副總是面無表情一臉正經的胡說八道的模樣。不過這幾天被星整得滿頭泡的三月七並沒有多少怒意,畢竟對方最多也只是嘴上口花花的在損自己而已,倒也不是什麼多大的事情。

就在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之間房間門就已經打開了。離開病房後穹和三月七本就打算在閒逛的同時要來到房間參觀看看,不過兩人在一進門的瞬間就完全傻住了。

明亮的房間依舊保持著簡潔的設計,不過在艾絲妲贈送的家具裝點之下已經有了些個人房間的感覺。

據為艾絲妲傳話的阿蘭所說,艾絲妲親自請人安排的家具不僅設計相當美觀,而且各個都價值不斐。裏頭包括但不限於:仙舟特意培育的靈木所製成的書桌和書櫃、以特級毛絨和秘密材質製作的超大雙人床以及星際和平公司向最高級客戶最新推出的星際電視。

房間裏頭的東西就沒有一個是常規手段可以買到的稀有貨,要不是出自艾絲妲的手筆估計三月七一輩子也見不到。房間內的物品隨便一個拿出去都可以賣上可觀的價錢。

舉個例子,瓦爾特為星穹二人準備的手機是如今星際和平公司推出的最新型高功能手機,單單一隻就已經是普通人需要一個月薪水才能夠買得起的東西,但是艾絲妲準備的家具哪怕是最便宜的都可以買上一千支這樣的手機。由此可知艾絲妲的『厚禮』究竟有多驚為天人。

多虧三月七並非不識貨的主,要不然被嚇傻的穹大概也只會覺得這些是漂亮的家具而已。

「這、這些東西都這麼貴的嗎?我感覺我不敢收‧‧‧‧‧‧」

「我、我決定收回先前說艾絲妲使喚人的話,要是可以給咱一個這樣的房間咱去給防衛科的前鋒當槍使都行。」

「真的嗎?那我可就不客氣啦。」

就在三月七正瞪著穹的家具流口水的時候,一道甜美的聲音從兩人的身後響起。

「咦?艾絲妲妳怎麼來了?咱、咱就只是說說,妳可別放心裡去哈。」

剛剛還說著想要對方大禮的三月七在看見本人後立刻就縮了回去,甚至躲在穹背後打算把穹給推出去。

看見三月七這副模樣艾絲妲不由得露出苦笑,她當然不打算把幫助空間站的貴客拿來當槍使,畢竟這有損自己和空間站的臉面,方才說的也不過是句玩笑話。

就算要讓列車組幫忙處理軍團的餘孽,憑他們的實力艾絲妲怎麼說也得花上不少報酬,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給就讓對方做些苦差事呢。雖然光是穹的家具就可以付上起碼十次起跳的委託就是了。

「那可真是可惜,我本來想說可以讓防衛科多一位戰力補充呢。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別,咱可是很文雅的美少女。女孩子老是說著打打殺殺可不好。穹,對吧?」

「‧‧‧‧‧‧不予置評。比起這個,艾絲妲妳現在是在休息中嗎?」

艾絲妲雖然還是穿著平時的制服,不過表情並不像工作時那麼嚴肅正經,反倒是多了些少女的活潑出來。

「是啊,這幾天為了處理軍團帶給空間站的影響大家幾乎都忙翻了。多虧姬子小姐把黑塔女士給叫了回來,再加上還有妳們列車組的人幫忙。雖然還有些殘兵敗將在遊蕩,不過軍團的威脅已經差不多解除了,如今就只剩下將空間站整理完畢就可以了。」

「這樣啊,真是辛苦妳了。」

「就是說啊,要是有個人可以幫幫我就好了。」

說完之後,艾絲妲嘴角微微揚起看著穹。穹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說,妳該不會是‧‧‧‧‧‧」

「是啊。幫幫我,球棒俠先生。」

只見艾絲妲身體向著穹前傾,嘟著嘴露出可愛的模樣。

「不是吧,穹的傷可還沒養好呢,妳總不會叫他去跟軍團戰鬥吧?那咱可第一個不同意!」

「什麼啊,本小姐是那麼壞的人嗎?我只是想要請他幫我跑些文書工作而已。畢竟現在科員們都忙得要死根本騰不出手幫忙,我已經是連貓的手都想借的程度了了。」

「可是‧‧‧‧‧‧」

眼看三月七還想說些什麼,穹擺了擺手表示無所謂。

「沒關係。就算是戰鬥也行,畢竟都拿了這樣的報酬要是不做點什麼我反而過意不去。」

「那就這麼說定了。放心吧,我不會真的讓穹去戰鬥的。」

「ㄔ亍口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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