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是神,亦是魔

從那之後,記憶便完全模糊不清了。


現在想起來,那些行為根本不像是我會說的話。


原來我的本性是這樣的嗎?


一想到這我就不禁想笑,我竟然如此不了解自己…


《唐吉訶德》


又來到這家店前。


儘管理由在我看來十分的牽強,但我依然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推開門,一股典雅而樸素的氛圍充斥著整個室內,與之相對的,則是那些散發森森寒光的冰冷武器。


即使沒有開鋒,只要讓會魔法的人使用,其威力就足以超過它們同類曾經的最大殺傷力與防禦力。


一面可以輕鬆擋下反器材步槍的的盾牌,或是將坦克如黃油般切成兩半的斧頭,這兩樣不管怎麼看都是難以想像的,可魔法卻讓上述的一切變成了可能。


「歡迎光臨,又有什麼想買的嗎?」


「不…」


與其說是想買…


「我是想問些事情的,只是可能有點奇怪。」


「喔?」男子說道「你想問什麼呢?」


「為什麼我記不清你的長相呢?」


「這還真是個奇怪的問題呢。」


單從問句來說的確很奇怪,或許他就像路上看到的路人般,沒有被我所記住,抑或是被拋之腦後。


可他給我的感覺卻是皆然不同的感覺,儘管描述起來模糊異常,但他就像是融入了整個背景般難以區分,可說的話卻能夠正常的使人銘記在心。


對,就是這種感覺,在避難所裡時,也有體會到同樣感覺的人。


那個黑影。


至於為什麼我會發現呢,只能說是矯枉過正。


他感覺過於自然,自然到不像是正常的感覺,如果是孤立事件的話幾乎無法察覺,可短時間連續兩次的情況下就出現了一絲違和感。


而在面對面的情況下,這份異樣來到了最大值。


即使是在當下,我依然無法描述出他的外貌,儘管我能將他的各項面部特徵統整為一個人類,可腦中依舊無法理解在這之外的任何情報,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切斷了這之間的連結。


「有沒有可能單純只是你忘記了呢?」


「既然這樣我為什麼無法認清你的長相?」我說「即使是這樣面對面,我依舊無法認知到你聲音以外的一切,無論是身高還是長相,沒有一個是能夠說清楚的,你究竟是什麼存在?」


我雙眼注視著在我認為可能是面部的地方。


此刻我依舊試著去認知他的一切,可除了對話所發出的聲音外,得到的只是無數的幾何圖形,完全無法辨認出在這以外的事物。


「我是什麼?」男人說「你覺得名字本身能夠代表該事物本身嗎?」


「什麼意思?」


「就像是記號一般,名字只是對特定事物的代稱,而這個統稱又是基於文明的積累而形成的。因此,無論以什麼方式稱呼我都無所謂,反正那也僅僅是對我的一個代稱。」


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怎麼了啊,這張臉,本來以為你能夠理解的。」他嘆了口氣「真是無聊的人,難得除了認識我以外的人能夠察覺到不自然,結果就這樣子嗎?」


說罷,男人的身體如同處在高溫之下出現不自然的晃動與形變。


「這、這是…」


男人變化後的樣貌震驚的一時之間讓我無法形容,不對,這根本不能說是人類了。


它的身高約2.5米,面部除了嘴沒有五官,兩側長有類似昆蟲口部的附肢,一身慘白的皮膚,身上覆蓋了不妨礙運動的紫色甲殼,身後拖著長有倒鉤的細長尾部。


「魔、魔物!」


「如果你對魔物的定義是從另一頭入侵的超自然生命為標準的話,那答案是否定的,不過以非人、超乎常識的非自然生物的話或許可以這麼稱呼。」


我立刻從右手塑形出武器,一刀砍向它的脖子。


「什麼!」


我的攻擊僅僅使它蒼白的皮膚因壓力而向內凹陷後,便停在了魔物的皮膚之上。


「明明可以對話,卻二話不說的砍了過來,哎~」


魔物兩手一攤看似遺憾的搖了搖頭,絲毫沒有把我的攻擊放在眼裡。


「你到底是什麼!」


「我說過了,隨便你怎麼稱呼,這都是你們為了認清這個世界而給它們的代號。」


我轉頭看向門口試圖向外逃亡,可透明的窗戶之外被無法反光的黑暗所吞噬。


「別那麼緊張,坐下來喝口茶吧。」


我一回頭,原本雙方的空隙之間突然多了一副桌椅,上面還有著一組茶具。


攻擊也不奏效,逃亡更是不可能,在魔物的邀請下我硬著頭皮坐了下來。


似乎是為了配合身後的尾部,椅背的下方採簍空的形式以便讓它得以向後正常延伸而不必反折。


魔物拿起桌上的茶壺向彼此身前的杯子倒入淡綠色的液體,茶葉特有的香味隨著上升的蒸氣緩緩飄出。


「整片茶葉沖泡的沒問題吧,因為我不太喜歡磨成茶粉的。」


魔物將壺放回原位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如果我要殺你根本用不著下毒這麼麻煩。」


在魔物的補充下,我戰戰兢兢地拿起了茶杯,裡面的茶水進入了我的口中。


首先是苦味,沒過多久,一股甘甜的口感逐漸沖淡了先前的苦澀,最後流入喉嚨之中。


「感覺怎麼樣?」


「意外的好喝?」


我又喝了一口裡面的茶水,感覺整個身體都放鬆了不少,先前因為緊張而隱藏的疲態都在頃刻間釋放出來。


我癱在椅子上長舒了一口氣。


「能在給我一點嗎?」


魔物揮了揮手,只見茶壺飛到了杯子上空填滿了我半空的杯子。


彼此就這樣安靜的喝著茶,雙方都專心享受著使人放鬆的溫熱液體。


「所以,你到底是…不…該怎麼說才是最貼切你的本質呢?」


「你總算問對問題了。」魔物笑道「我並非此世之物、超脫世上一切的永恆存在,在你的語言中什麼是符合這些條件的統稱呢?」


「怪物?」


「要這麼籠統的說也不是不可以。對金絲雀來說,貓也是怪物,那是否可以說明我等於貓呢?」


怎麼可能一樣,不過它似乎沒有徹底否定這個稱呼,只是對這詞提出了問題。


「惡魔?」


「為什麼你選擇的是惡魔而不是神明呢?」


「大概是因為祂們行走在我們之間吧。」


魔法少女便是神明力量的代行者,她們便是神明於這裡的化身,在這意義下他們的確與我們並肩而行。


「為什麼惡魔不行呢?」


「……」


「我換個說法好了,神跟惡魔有何區別?」


「一個受人供奉,另一個則被唾棄?」


「在古希臘時,有被稱作潘,是個供奉為牧羊之神的存在,祂頭長著羊角,而下半身則是山羊,你知道祂後來被廣為人知的名字是什麼嗎?」


我搖了搖頭。


「巴豐特。沒錯,就是那個宗教裡面的惡魔之一。請問你覺得惡魔與神有什麼不一樣嗎?」


我低下了頭不知該說什麼,即使聽完它的說明,我依舊不願意將之稱作為神,那個樣貌與帶給人的詭異感都無法讓我無法將它與神劃上等號。


「回到正題吧,你找我應該不只是為了戳破我的偽裝吧?」


「嗯,我想問,你是不是在魔物攻擊時也位於商業區的避難所。」


「沒錯。」


「你就是那個黑影對吧。」


魔物點了點頭。


「你有看到個魔法少女來到那裡過嗎?」


「有啊。」


「既然這樣,那她--」


「死了。」


「咦?」


「我說她已經死了。」


「騙人!」


「我沒騙你,仔細想想我上次跟你說過的話吧。」


「奇蹟不是免…」


我瞬間瞪大了雙眼,身體不自覺的顫抖。


我小聲的嘀咕道。


「奇蹟不是免費的…我的手,不對,我的一切,難不成!」


「都是她用生命交換的。」魔物如宣告般毫無起伏的說道「你早死在了那些碎片裡,即使在朦朧間挖到了底下的一處空洞裡躲了起來,你還是失血過多死了。」


「怎麼會…」


我無神的看著地板癱坐在椅子上,費盡心力找到的答案卻是這種結果。


喝、喝喝…


我不自覺的發出冷笑,嘲笑著罪魁禍首的自己。


原來是我害死她的。


「她的屍體在哪?」


「被我收起來了。」


魔物打了個響指,一具留著黑色長髮,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女性屍體從它身後緩緩飄了過來。


不會錯的,那彷彿睡著的安詳睡臉。


視野因淚水變得模糊,我用顫抖的手撫摸著她冰冷的臉頰。


「對不起…」


啊啊啊啊啊!!!


我靠在她的身上哭喊著。


如果我當時順著人群離開,她是不是就不會因為我而死了。


一想到這,我不自覺的跪在地上。


對不起…


對不起…



「有…有方法能夠復活她嗎?」


我帶著哭腔向魔物問道。


「只要你付得起。」魔物說「如果是你的靈魂那就免了,到時候她可能又會找我復活,我可不想輪流讓你們起來又躺下。」


「既然這樣有別的方法嗎?」


「當然,只要有相同可替代的靈魂就行。」


我轉頭一看,一個金色的天秤橫更在我們二者之間,一團火焰則被放置於下沉的一側。


「只要你能拿出相同的靈魂。」魔物將手置於空著的另一側,使整個天秤回到平衡「它就會變得平衡,到時候我就會復活她。」


「怎樣才能把靈魂帶來?」


「只要你答應這項協議,這些問題都會迎刃而解的。」


魔物沒有直接給與肯定與回覆,只是拐彎抹角的解釋這些事情可以被解決。


理性上來說這份協議肯定不能夠輕易答應,在這之中絕對有沒說的漏洞,而我將會是那個被剝奪與吞噬一切的一方。


可這是唯一的機會,如果放棄了,響子就永遠離自己而去。


只要協議簽訂完成,縱使前方的道路充滿荊棘與坎坷也必須執行。


哼…


我不禁發出冷笑。


我真是個無能之人,連心愛的人也保護不了,說什麼從後方保護她也做不到,到頭來還是她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了我。


「決定好了嗎?」


「你的話語有所保留,對吧。」


「這是自然的,但是如果要達成你的願望只能這艘賊船是唯一的解,是要明哲保身的留有悔恨,還是不惜被吃乾抹淨也要達成願望呢?」


魔物嘴角上揚發出陣陣的奸笑。


果然比起神明,惡魔一詞更適合稱呼祂。


「那就拿走吧,哪怕被你巢食(sukuu), 我也要拯救(sukuu)她的靈魂!」


剎那間,魔物的尾部刺入了零的胸膛。


「契約…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