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剑终于贯穿魔王的躯体。
黑发的少年拔出圣剑,魔王狰狞的庞大身躯轰然倒地。
少年没有歇息,连滚带爬地奔向我怀里的少女。
少女身上沾满血污,干净整洁的服装变得破破烂烂,腹部被开了一个口子,正向外涌着鲜血。
严重损毁的身体不允许我帮助主人。
「莉娜!」
「结束了…一切都…」
少年扑倒在我面前,伸出手和少女十指相扣。
「太好了呢。」
少女微眯着眼睛,哪怕额头流下的鲜血模糊了双眼,也能从中感受到少女一如既往的笑意。
「大笨蛋,要好好和伊莉雅生活下去哦。」
「莉娜…」
少年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少女转过头,将视线对准我。
「伊莉雅。」
「在,主人。」
「最后一条命令,要记好哦。」
「是。」
得到我的答复之后,少女闭上了眼睛,轻轻吟唱出她生命里最后的声音。
「让他爱上你吧,伊莉雅。」
抱着少女尸体嚎啕大哭的少年,是我断线前最后看见的画面。
「确认权限变更…重启确认…」
…
我的主人,作为异世界的勇者,和青梅竹马的莉娜小姐一起被召唤了。
主人有着强大的剑术才能,但对魔法一窍不通;莉娜小姐则是天生的魔法师,同时对炼金术也有独特的见解。
主人很快成为了国家最强的剑圣,莉娜小姐也成为了强大的魔法师,还用自学的炼金术,做出了炼金人偶——我。
…
「名字叫伊莉雅…你是萝莉控吗?」
莉娜小姐为我命名的时候,主人在一旁吐槽到。
「什么萝莉控!这孩子就是这么可爱呢,超级适合这个名字的好不好!」
莉娜小姐吐了吐舌,把名字刻进我的核心。
…
两人齐心协力,击败了企图毁灭国家的魔王。
就在决战的时候,莉娜小姐为主人挡下了魔王关键的技能,为主人的胜利献出了生命。
而我,则按照预设的指令,将主人更换成了黑发的少年。
…
冬日的暖阳透过云雾,洒在窗前,我像往常一样起了床。
尽管我并不需要睡眠,但莉娜小姐还是为我添上了这个功能。
「睡觉什么的,是作为人类最幸福的事情之一哦!」
莉娜小姐曾经笑眯眯地告诉我。
将准备好的早餐摆上桌,我来到主人的房间门口,轻轻敲响门扉。
「主人,已经早上了,请起床。」
「我知道了。」
隔着门传来主人的回应。
紧接着,是布料摩擦的声音,我算好时间,拧动门把手,推开门,已经着装完毕的主人和往常一样恰好出现在我面前。
俯身,低头,屈膝,提裙。
「早上好,主人。」
…
用过早餐,主人像往常一样钻进了莉娜小姐的实验室,我则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不过工作也只是简单的打扫卫生,修剪花草之类的家务活而已。
做完这些之后,我推开实验室的门,走了进去。
因为主人说过,所以不敲门也没问题。
「莉…伊莉雅。」
「嗯。」
毕竟莉娜小姐制作我的时候,完全是照着她自己的模样做的,所以我和莉娜小姐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尽管相似的剧情已经上演了许多次,但主人将我错认成莉娜小姐这件事还是偶有发生。
主人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前阅读莉娜小姐的炼金笔记。
损坏的身体修复也多亏了主人。
我将娇小的身体挤进主人的怀里,把头向后埋进主人的大衣。
「伊莉雅…我说过了,不用这么做的。」
「嗯。」
我把主人的手抱得更紧。
在主人的怀里有一种安心的感觉,温暖熟悉的气息环绕着我,让我忍不住靠近,贴紧,不由得慢慢放松下来。
大概莉娜小姐喜欢贴着主人的原因也是这个吧。
然而尽管我已经很努力地想让主人爱上我,但似乎主人依然只是把我当作女仆。
我有好好努力吗?
思考着这样的问题,我渐渐模糊了思想,陷入了睡眠。
莉娜小姐去世后,主人一度陷入悲伤之中无法自拔,自暴自弃。
我只能模仿着莉娜小姐的样子,努力让主人爱上我,希望这样能让主人走出悲伤。
但我毕竟不是真的莉娜小姐,而主人爱的,一定是莉娜小姐。
好在努力没有白费,渐渐地,主人总算变得好了起来,也能像以前一样工作生活。
哪怕是把我当作莉娜小姐的替代品,也请不要这样陷入悲伤。
…
熟悉的天花板,看来是主人在我睡着后把我送上了床。
看看时间,已经临近中午。
身上好好地盖着被子,女仆用的靴子也整齐地摆在床边。
「明明多做一点别的事情也是可以的…」
焦躁的心情堵住胸口,这是为什么呢?
我叠好被子,穿上靴子,来到厨房准备午饭。
…
「伊莉雅…在生气吗?」
「没有。」
「那为什么全是萝卜?」
餐桌上,主人手里的筷子始终下不去。
也难怪,主人一直不喜欢吃萝卜,而今天的午餐则是萝卜制成的各种菜品。
也是可以理解的。
「莉娜小姐嘱咐过我,这是为了您的健康考虑。」
我抱着托盘站在主人身后,为主人解答问题。
「唉,好吧…我知道了。」
「我开动了。」
主人放弃了和我理论,艰难地开始消灭桌上的萝卜派对。
日子这样一天天平静地过去。
…
但是,不知某天开始,主人不再允许我进实验室了。有时候他连饭也不吃,每天都熬夜到很晚,我们连见面的时间都不太多。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主人深深凹陷的眼眶和略显饥瘦的脸颊让我感到心痛。
直到那一天。
…
「伊莉雅,休眠。」
「是,主人。」
我向少女下达了指令。
我轻轻接住失去意识的伊莉雅,慢慢把她抱上床。
少女毫无防备的睡颜就这样展现在我面前。
忽然感觉有点心痛。
「动起来,不过是个人偶罢了,你不会对她有兴趣吧?」
仿佛从无边混沌里传出的舔舐声在我脑子里响起。
「…」
「啊呀啊呀,你爱的可是莉娜啊,这不过是个人偶罢了。」
「…」
声音带着魔力,遮蔽了我的心灵,在我的眸子上染上暗红。
人偶而已。
我伸出右手,不属于我的魔力慢慢涌现。
魔力流入魔法阵,魔法阵闪耀光辉,升起,然后转动,最后刻进少女的身体。
「这才对嘛…就这样…」
再次醒来的,会是莉娜…我的恋人…
那伊莉雅呢?
我霎地想起那个在莉娜走后一直努力安慰我的少女。
「不不不,你现在不能想。」
带有魔力的声音再次在脑海里响起。
魔法阵散发出耀眼的光辉,我不由得眯起眼睛。
良久,魔力的光芒散去,床上的少女微颤着睫毛,缓缓张开了双目。
「诶,我这是?」
少女不适应地支起身体,茫然地环顾四周。
成功了。
「莉娜。」
「大笨蛋?」
我呼出恋人的名字,莉娜终于注意到了我。
「大笨蛋…你哭什么?伊莉雅呢?这是哪?」
见面比想象中的更兴奋,温热的液体划过我的脸颊。莉娜则笨拙地用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擦拭着我的泪水。
「就是这样…快了…呵呵…」
什么东西在说话?别打扰我和莉娜。
「不对…」
少女停下手里的动作,终于找到了违和感的原因。
「这是,伊莉雅的身体?你…还是做了这种事吗?」
这种事?复活吗?明明和阔别已久的恋人跨越了生死线啊。
再多看着我不好吗?
「莉娜…」
「笨蛋,把手伸出来。」
我伸出和平时无异的左手。
看啊,很正常不是吗?
「另一只!」
莉娜强硬地掰开我藏在身后的右手。
「果然…」
眼前是长着鳞片的粗大手掌,和被我打倒的魔王的手如出一辙。
魔王的力量来源于恶魔,而恶魔是无法被消灭的,一个魔王倒下,恶魔就会寻找新的宿主,蛊惑,然后操纵。
「那又如何呢?」
只要莉娜能回到我身边。
「莉娜,我爱你!他答应我会把你带回来,他也这么做了!我…」
脸上突然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打断了我的话,莉娜握着自己的手,一脸悲伤地看着我。
「你答应了我会好好生活下去吧?!」
「可你现在…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我爱的是那个正义的,勇敢的少年。」
「不是这个依靠恶魔来实现自己私欲的蠢货!」
为什么?
见到了爱人,不是应该笑吗?为什么这么愤怒,这么悲伤呢?
不能理解。
「不枉我的暗示,终于动摇了啊,呵呵。」
在我不注意的地方,头上长出犄角,鳞片渐渐覆盖全身。
「呵,真是麻烦,打服不就好了。」
混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莉娜皱着眉,在手里凝结出魔法。
…
纯白的空间,眼前的是和我一模一样的少女。
镜子吗?
「伊莉雅。」
少女笑吟吟地开了口,是相当熟悉的温柔声音。
「莉娜小姐。」
身体情不自禁地扑进少女的怀里,紧紧抱住。
「我…没能让主人爱上我…对不起…」
头顶传来温暖的抚摸,我很受用地闭上眼睛。
「乖乖,才不是伊莉雅的问题呢。伊莉雅超~努力了呢,刚刚对那个笨蛋一提伊莉雅的名字,他那嚣张的气焰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萎了呢。」
主人?
记忆里有主人跪在搓衣板上的场景。
大概和那时候的表情差不多吧。
「大笨蛋很爱你哦~只是被脏东西蒙蔽了心智而已。」
「因为伊莉雅和那家伙相爱着,我才能把他从恶魔手里救回来呢。」
「好啦,醒来的时候你会明白的,就这样,要幸福哦,伊莉雅酱~」
…
淅淅沥沥的春雨,我和主人走在街上。
主人一手打着伞,一手把我往怀里搂得更紧。
「主人,伊莉雅稍微淋雨也是没关系的。」
「啊,莉娜她会不开心的。我已经践踏过了一次少女的心意,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主人轻轻地笑笑,帅气的脸庞不禁让我看得入迷。
距离恶魔蛊惑主人那件事,已经过去好久了。
莉娜小姐早就知道主人会被恶魔乘虚而入,所以才会给我下那样的命令吧。
我应该有好好地完成吧?
「主人,您爱我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稍微,想再确认一次。」
「这样啊。」
「诶…唔…」
主人将我抱起,就这样夺走了我的唇。
「伊莉雅,我爱你,这样够了吗?」
「嗯…」
不用看,我的脸肯定已经红透了。
「好啦,回家吧,今天的晚餐不要萝卜哦。」
「莉娜小姐不想看到主人挑食的。」
「嘛,哈哈哈。」
平静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
「我才没有下指令!伊莉雅她是自己爱上你的!你这个萝莉控!」
战斗结束后的废墟里,少女摇晃着怀里的少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