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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噼里…啪啦…」

　　火堆驱散着夜晚的寒意，我给烤鱼翻了个面，望着赤橙色的火焰发呆。

　　「阿嚏！」

　　感冒还没好，鼻子痒痒的，我连忙把头偏向一边，然后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抽动脸部肌肉，驱逐出鼻腔里的空气。

　　孤儿院的大人们姑且也会教一点礼仪，这种与人相处的细节我从小就学习着，到现在已经成为习惯了。

　　空气里烤鱼的香味逐渐浓郁，我拿起串着鱼的木棍，递给火堆对面的黑发少女。

　　「这个给你，在野外，这个应该很好吃的，也谢谢你能照顾我。」

　　因为感冒的缘故，发出了些许沙哑的声音，没有太软糯的感觉，倒也让我感到不那么羞耻。

　　「诶哆，不用啦，我在你睡觉的时候已经吃过饭了！现在肚子还不饿啦！」

　　少女摆了摆手，拒绝了我的烤鱼。

　　「真的吗？我没什么手脚哦？」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真的吃过啦！」

　　少女摇头的样子怎么都不像说了实话。

　　我歪了歪头，不再推销我的手艺。

　　嘛，既然拒绝了，大概是有什么顾虑吧，我就自己消受了！

　　我吹了吹烤鱼，然后小小的撕下一块肉，嚼了起来，顺便打量眼前的黑发美少女。

　　乌黑亮丽的长发扎着可爱的双马尾，圆圆的脸蛋上镶着两颗有着明亮黑瞳的大眼睛，匀称的身材看起来很健康，坐在身旁仿佛能闻到少女的芬香，流露出吸引人的气质。

　　少女自称是别国魔法学院的学生，是出来历练的，但在森林里迷了路，遇到了昏迷的我，就把我带上了，顺便希望我能带他找到人类的城镇。

　　虽然对「人类的城镇」这一说法感到奇怪，而且少女的身份存疑。但我还是答应了她，毕竟没有少女，或许现在已经在某只野兽的肚子里了。

　　好歹是帮助了我的人，不过是一件带路的小事而已，我必须以德报德，也算还她的人情。

　　这也是我一直坚持的人生信条之一。

　　少女顺便给我表演了一些小魔法，帮我从河里抓了两只鱼，倒也增加了我不少的信任。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啊，那个，我叫法露苏。你呢？」

　　「…叫我艾米莉娅吧。」

　　想不起来以前的名字，就这样将就用着吧。

　　吃过晚饭后，我走到河边，从河里掬起一掌水洗了洗脸，然后把脚踩在浅浅的河边，任由流水冲刷着我的疲惫。

　　河面因为搅动掀起阵阵波澜，短暂的破碎之后，又恢复了镜面一般的清澈模样。我低着头，不再是以前的少年脸庞，而是一副满脸疲倦的美幼女面容，只是金色的发丝失去了光泽，沾染了不少灰尘泥点，衣物也脏兮兮的，还因为魔物变得破破烂烂。

　　这一切都提醒着我身体的转变。

　　要是我还是之前的身体，那只熊一定打不过我！

　　「嘁…」

　　不满和讽刺在心里蔓延。

　　「哎呀这不是挺可爱的嘛♪」

　　又来了。

　　「能不能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诶，生气可不好，还是笑脸适合你哦～莉娅也更喜欢笑着的你呢～」

　　「我才不管你们喜欢什么！」

　　独处的时候，脑子里就会蹦出来的清脆少女音，也是把我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甚至还会不断提起莉娅，明明我已经不想和她扯上关系了。

　　想起来的话，又会…

　　「区区一只萝莉罢了～不听话的小家伙是会被讨厌的！果然萝莉就应该被抱在怀里（哔）哦？」

　　「还不是你害的！滚开！」

　　还会像这样挑衅我。

　　我朝水里的自己踢出一脚，随着倒影的破碎，脑子里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烦人的家伙。」

　　晚上大概又会梦见她了。

　　…

　　就这样，我带着法露苏，在森林里逛了几天之后，总算回到了我的家乡——凤凰城。

　　凤凰城，传说当年人类的勇者在大地上反击魔物的时候，在这里斩掉了据说有着遮天蔽地般大小的魔物——凤凰，凤凰被勇者在空中斩杀，巨大的尸体坠落到地面，砸出了一条巨大的沟壑，之后随着时间的迁移，慢慢沟壑被填平，上面冒出了蜿蜒曲折，滔滔不绝的汹涌江水，在江水的一条分支上，人类穿河而建，一座繁荣的城镇拔地而起，支流从城中流过，将城市分为东西两半，附近的土地则相当肥沃，人们都说是凤凰尸体所化成的营养，在土地上种植各种作物，渐渐的这里成为了大陆上有名的农业城市。人们为了纪念英雄，给这座繁荣的城市取名叫「凤凰城」。

　　…

　　老妈妈讲过的故事到此结束，我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熟悉城市，收回思绪。

　　「那前面就是凤凰城了，也是我的老家，你有什么打算吗？」

　　「emm，那个，到那前面就可以啦！之后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

　　法露苏的样子从之前开始就怪怪的。

　　在听说快到城镇的时候，她的眼睛好像闪着光，嘴角隐约流出口水，但是在碰到人，特别是带着武器的人的时候，她又总是缩在我身后，甚至眼睛里偶尔还会闪着泪光。

　　难道是怕生吗？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了，这几天的同行，也不算什么糟糕的回忆，倒不如说有个伙伴还挺开心的。

　　「那么，就这样吧，再一次谢谢你的帮助，我就住在城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冒险者公会找我。」

　　「不用不用，是我谢谢你才对，诶，艾米莉娅酱是冒险者吗？」

　　「…算是吧。」

　　糟糕了，我这副样子怎么生活呢？

　　我忽然想起来我本应该第一个考虑的问题。

　　和法露苏道别之后，我走进了城里，还是熟悉的地方：街边的商贩卖力的推销着自己的劣质商品，老爷的马车不顾别人生死的在路上横冲直撞，乌压压的人群中夹杂着小偷和妓女…叫卖声，议论声，骂街声和各种各样的声音一起，杂交出独属于人类城市的交响乐。

　　我原来一直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着啊…

　　总之，先回家吧。

　　「小鬼，别挡路！」

　　突然间被谁推了一下，我打了个踉跄，再转过头想找人的时候，也只能在高大的人堆中看到一个显眼的光头离我愈来愈远。

　　「不对！」

　　多年混迹于闹市的我立马就反应过来，再一摸腰包，果然钱包已经不在原处了。

　　「该死的家伙！」

　　我奋力扒开人群，立马朝那个光头追了上去。

　　…

　　阵雨季节的晴朗天气，太阳赏脸一般从云层后探出头来，耀武扬威地向地上洒落着光芒。

　　黢黑的巷子却接受不到这样的施舍，两侧的房屋将阳光几乎完全挡住，把小巷的黑暗遮地严严实实。

　　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晃悠悠地从阳光下走进暗巷深处，片刻之后，一只萝莉从男人走过的路线跑了过来。

　　「哈…哈…」

　　实在是跑不动了，我扶着膝盖，在巷子前喘着大气。

　　这羸弱的身体真不争气啊！

　　冷静下来一想，追上来的决定果然是错误的，这副小孩子的躯体怎么可能跑的过壮硕的成年人呢。

　　不会是什么陷阱吧…

　　看着眼前的深邃小巷，仿佛下一秒黑暗中就会蹦出来深渊里的魔物，竟然让我有了一丝恐惧的感情。

　　踌躇之时，我忽然想起以前酒馆里被一群冒险者当做谈资的故事。

　　大概讲的就是城里有专门拐卖儿童的人贩子，专门挑一些落单的孩子下手，会卖去给一些黑工厂，或者有特殊癖好的老板之类云云。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现在这副样子好像很符合这类人的目标。

　　「…要不…算了吧…反正家里还要存款。」

　　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这绝对不是什么逃避胆小的理由！

　　我说服了自己，默默远离了这个地方。

　　「偷我钱的光头混蛋，我记住你了！」

　　…

　　我的家和冒险者公会大约隔了两条街。

　　说是家，倒不如说是公寓更合适。

　　铁栏杆的围墙里面，几栋歪歪斜斜的黑红色小屋，其中一个房间，就是我的屋子。

　　因为居住价格低廉，深受众多冒险者的喜爱，公会的人还专门将这里盘了下来改造成了专门的冒险者聚集地。

　　里面还有武器店，药水店和各种各样的店面。

　　不过在公会的人接手之后，租金倒是涨了一点。然而就算涨价了，城里也找不到更便宜的住处了。

　　完成委托之后，一般我会先去公会隔壁的酒馆放松一下，再回到这里休息。

　　不过现在我被拦在了铁门外。

　　「没有证明不许进，听不懂吗，小鬼？」

　　留着八字胡的凶恶大叔像门神一样站在铁门口，把通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什么证明，我可从来没听说过！」

　　我略带沙哑的声音中饱含着不满。

　　什么玩意儿，这个世界在和我作对吗？

　　「什么证明，冒险者的证明！有证，放人；没证，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进！」

　　啊，想起来了，公会确实发过什么冒险者证明，上面写着注册地址和姓名什么的，在我的背包里。不过这东西一直没什么用，还被人嘲笑过连用来擦屁股都嫌硌得慌，我也就没有管它，现在居然要这玩意儿才能回家。

　　「你等着，我找找。」

　　我取下背包，在一堆杂物中翻找着。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啊，应该是这个。」

　　我从夹缝里摸出一张卡片，递给八字胡。

　　「去去去，他妈的，还想糊弄。你和那堆偷东西的小鬼是一伙的吧？！滚远点，别让我看到你！」

　　没想到八字胡把卡片捏在手里翻了两眼就扔给了我，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咒骂着我。

　　「喂！你干什么！」

　　我不由得后退，离开这家伙的势力范围。

　　把卡片拿在手里一看，才发现卡片早已被水泡了个软塌塌皱巴巴，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堪，而最重要的名字那一栏，像被什么东西刻意抹去了一般，完全无法辩识。

　　「嘁…」

　　又是那什么神树意识干的好事吧。

　　看来只能想想别的办法进去了。

　　…

　　我绕到了围墙的另一边，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先把背包扔过去，又一脚踩在突出的石头上，努力把身体送过围墙。

　　没错，就像学校里不好好学习的学生一样，我在尝试翻墙。

　　竟然正门进不了，那我就从侧面翻过去，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轻盈地跳下围墙，我从地上捡起背包，准备溜回家。

　　诶，我包呢？

　　「他妈的臭小鬼，你想干什么。」

　　八字胡脚下踩着我的包，一脸凶神恶煞地看着我。

　　「呃，那个，我可以解释的！」

　　「你他妈的就是来偷东西的吧？够了，你们干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老子今天要好好收拾你一顿！」

　　「不是，听我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妈的，老子已经被上头的人骂烦了，今天老子要把所有的怨气都吐给你！」

　　没等我说完，男人的拳头就捏紧呼了过来。

　　好快！

　　来不及躲闪，肚子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强大的推力让我向后倒去，眼睛也不由得紧紧闭上。

　　肚子上传来强烈的痛感，我不得不捂住肚子来减轻痛苦。

　　额头上窜出冷汗，心里的不安感强烈到了极点，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又来了！

　　刹那之间，比上一击更加强力的攻击又降临到了我身上，这次是胳膊。

　　捂着肚子的纤细胳膊被一脚踢开，又一处地方感受到疼痛，我只能把身体蜷缩起来，来保护自己。

　　「停下…不对…我不是…」

　　试图通过对话来和男人沟通。

　　「他妈的…」

　　换来的却是无尽的咒骂的更猛烈的击打。

　　……

　　…

　　不知过了多久，八字胡似乎打累了，把刚刚踩在脚下的我提了起来，扔到了大门口外。

　　然后男人啐了口唾沫，向我命令到：

　　「滚吧！他妈的臭小鬼，告诉你的同伙，下次老子看见一个揍一个！老子下手可没轻重，要是我不小心打死了，哼哼，那也怪不了我！」

　　我被用力丢到了地上，身体再次发出悲鸣。散架一般的身体上沾满了泥土，衣服已经破损不堪，渗透着血迹。本就没有光泽的头发像我的骨头一样不知断了多少根，身上似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只有痛感不断传来。

　　天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眼睛尽管留着泪，但还能看得见，耳朵虽然流着血，不过幸好还能听见声音，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我稀里糊涂地想着，脑子里忽然又浮现出了某个银发少女的身影。

　　「莉娅…姐姐…」

　　破碎的嘴唇留着血，哭地沙哑的喉咙里冒出游丝般的声音。

　　好累…

　　大脑再也支持不住，我就这样趴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

　　「小孩子？」

　　一只刚给某位冒险者送完晚餐的猫娘经过这里，发现阴影之下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呀，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伤的这么重，被谁打了吗？」

　　猫娘从地上抱起萝莉，看了看她的脸。

　　「很熟悉的感觉呢～先带回去治疗吧！」

　　（第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