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又一次，張開雙眼後第一眼看見的是醫院柔和的白色天花板。

剛醒來的時候，我還有種放鬆的舒適感，感受著身體被柔軟的床墊所包裹，頭被軟硬適中的枕頭托在適合的高度。

可當腦袋開始正常運作後，無數令人心煩資訊灌入了我的意識中。

嘴部感受到血液殘留的鐵鏽味道，很顯然在最糟的情況我至少吃掉了一個人。

可問題是誰呢？我的記憶僅止於從浴室裡面出來，剩下的只有柔軟的人類皮膚被我牙齒撕開的詭異觸感。

每當我想起這件事，都會產生一股讓我在之後感到發毛的愉悅感，就好像我十分渴望著再次將我的同類的皮膚從他們身上撕下來，隨後大啖受害者的身體，無論是血液還是內臟。

我不禁抱住自己的雙臂打著顫，恐懼著我內心發出的駭人想法。

想到我至少殺了一個人，心中的巨石讓我臉色蒼白，不斷地過度喘氣。

一旁與我身體連接的心電圖隨著我的驚恐而劇烈起伏，當它將要因為心跳過快而向負責的醫生通報時，將病房與與走廊隔開的自動門發出了滑動聲打斷了我的思考。

一位女性一手放在吊著血袋的點滴架上走了進來，她穿著醫院病人的鬆垮衣物，一側的肩上包裹著醫用紗布。

「明日香？」

她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些震驚，櫻桃色的嘴唇不自覺的不停的開合，似乎看見本應不存在的事物出現在她面前。

「妳為什⋯」

啪——

話還沒說完，一個響亮的巴掌拍在了我的臉上。

「妳幹嘛！」

「你是零對吧？」

「不然我是誰呢？！」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覆後，明日香撲到了我的身上不停啜泣，眼淚不停地從眼角滴落沾濕了我的衣服。

「太好了⋯我以為我又一次殺了我的朋友。」

「朋、朋友？」

我雖然沒有否定明日香的說法，可我不認為彼此的交情有如此深厚，還有殺死我是怎麼一回事？

一時之間，結合看到的血袋與纏繞繃帶的肩膀，我大致理解在我失去記憶期間做了什麼事。

「為什麼妳會那麼高興？」我問道「我可是差點就把妳殺死了，為什麼妳要因為我的存活而感到高興？」

「我怎樣無所謂⋯」明日香擦掉眼角的淚水說「自從我第一次殺死我的朋友，死掉還比較輕鬆。」

從明日香的語氣中能感受到明顯的自暴自棄，顯然她對於過去殺害自己朋友這事耿耿於懷。

「這樣啊…」

我不確定自己是否要將她緊緊抱住安慰她，這個行為讓我有對響子很嚴重的背叛感，使我左右為難，在一番掙扎後我選擇不去主動觸碰她的身體。

與此同時另一個問題浮現在我的腦海，為什麼她會不得不殺死自己的朋友呢？

儘管很想向她詢問，可理性告訴我這樣做肯定會讓明日香受到二次傷害。

此時我注意到了從她身上散發出的一股香味，這不是平常我與響子相互擁抱時聞到，大概率是屬於女性特有的香味，而是在與祂交易後，能夠清楚聞到的屬於活人的血液的味道。

我吞了口水，想到這一股自我厭惡感油然而生，我竟然將胸前的人視為食物。

不知過了多久，被淚水沾濕的衣物已然變乾，明日香稍稍整理了儀容後從我的身上離開。

「膽小鬼。」

「什麼？」

我頓時無法理解為何她會在心情平靜後會說出這話而忍不住脫而出。

看到我一連茫然的樣子，明日香用因哭泣而紅腫的雙眼露出了惡作劇成功的壞笑的眼神。

「零。」明日香說「那是什麼？」

「妳說的那個是什麼？」

我試圖回避她可能想要詢問的問題，可這方面的嘗試終究是徒勞無功的，緊接著我的反問，明日香就把她想要知道的部分準確的描述出來了。

「我在你的衣櫥底部看到一個巨大的琥珀，而裡面裝著…」

隨著明日香的講述，臉色變的越發陰沉。

既然被看見了，那我找什麼藉口都沒意義了。

想到這裡我無奈的嘆了口氣。

「妳沒有看錯，那是響子的屍體。」

「為什麼失蹤的明日香的屍體在你那裡，難不成是你－－」

「不是！」我用近乎於怒吼的聲音打斷了她的猜測說「不是的…」

儘管這般向明日香解釋，可在我心中依然認為，是我一時的愚蠢決定害死了響子。

想到這我的表情因悲痛而產生了扭曲。

見我展現出的情感似乎是貨真價實的，明日香姑且打消了是我下的毒手，可另一個問題接踵而來。

「如果不是你，那響子又是為何被裝在裡面？」

我深吸一口氣，為訴說背後的真相做好心理準備。

「我做了一個交易，只要達成契約就能讓她復活。」

「怎麼一回事？」

我一五一十的將契約內容告訴了她，無論是作為我失控的受害者，還是同為響子的朋友，我都認為她有權知曉這一切，至少是在這事發生之後。

「也就是說你和一個未知的神明做了交易，成為契約者的同時，只要能達成目標條件就能復活向祂做出以命換命的響子？」

我肯定的點了點頭。

明日香的臉色變的有些難看，似乎對我的行為而產生了近似於悲喜交雜的情感？

「妳相信我說的一切嗎？」

「如果這不是親身體會我也無法相信，輕易的達成以命換命的方式將人隨手復活，與此同時毫無顧忌行走於人世間的神明，這些脫離先前對神域研究而得出的常識的事情如果跟其他人講肯定認為是騙人的。」

「不過⋯」明日香說「我心裡或許也感到一絲喜悅吧，我也有想要復活的人，如果在這件事之前或許也會和你一樣選擇接受這項提議。」

說完她的表情明顯變得十分失落，大概率是因為知道了這項願望背後所負擔的代價。

「你知道祂所在的位置嗎？」

我點了點頭。

明日香收起了剛才苦澀的表情，隨後用手指著我用平常帶有些輕鬆的語氣向我說道。

「緋天零，你因為涉嫌與惡神非法締結契約，我作為審判庭獵巫人要將你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