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自人偶製作計劃開始已經過去了三個禮拜。

在時和凜子確認並遞交出最終的人偶設計後，兩人和薩特拉衆研究員便開始了仿如只有無盡痛苦的開發過程。

雖然薩特拉的確是持有製作菲利斯戰鬥服的經驗和技術，但那也是在菲利斯的人力和資源援助下才得以完成的。更何況人偶不同戰鬥服，除了外殼和維生以外，還需要兼顧内部結構和更大的能源需求，當然也不能不提如何安裝上鏈接並轉移神經的裝置……

不過，最難的還是如何讓人偶的内部零件能夠在一切被迫停止的情況下正常發揮，以達成在夢游下自由移動。情況就像是要手動操作所有齒輪，讓它們完美地配合以推動毫無動力的時鐘，同時又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阻止齒輪的轉動一般。

時在發動能力後會出現身體沉重的感覺，就是因爲他强迫自己在靜止的空間中移動而導致肌肉過勞。

爲了克服種種的困難，薩特拉的研究員廢寢忘餐地進行猜想和實驗，而換來的卻大多數是來自數字冷冰冰的否定。它們叫苦連天，如同刑場中正在受審的罪犯一般。

後來，時和凜子終於看不下去，不忍心自己能夠游手好閑，其他人卻在水深火熱。兩人決定下場幫助它們進行研究。

他們很快就對自己的魯莽感到十分後悔。

儘管這三個禮拜是多麽的辛苦，猶如在地獄中足踐烈焰，但是沒有人願意停下來，也沒有人願意放棄 —— 不管是在前綫實踐理論設計的艾迪，在它身旁提供協助的研究員，還是為機械結構提供建議的凜子，和不斷發動能力以提供數據參考的時。

來自兩個不同種族的生物，在這次機緣巧合之下成爲了命運共同體，他們都各自為這一項計劃獻上一切。雖然他們有各自的如意算盤：薩特拉是爲了奪回應有的榮耀，而人類則是爲了在這片大地上留下足印。

但至少這一刻，他們是同一個團體，同一顆心。

他們從過客，變成盟友。也從盟友，變成朋友。

在各方的付出下，成果逐漸得到顯現，迷霧得到消散，而終點也變得明確。

也許，這才是這個祭典的初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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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似箭，整個計劃也已經來到了尾聲。

時站在薩特拉據點的露臺上，靠在懸浮欄杆邊靜靜地仰望星空。一顆顆渺小的星星微弱地閃耀著，努力地嘗試在茫茫宇宙之中留下自己存在過的行跡。這些遙遠的恆星凌亂地排在一望無際的天空之中，積小成多，一同照亮了整片夜空，猶如無數畫家合力描繪出的偉大作品。

是啊，這片大地本來就只是一塊繪板而已……

時放下手中的空杯，如此地想著。

把這片大地添上色彩的，不就是渺小的我們嗎？

時開始在夜空的陪伴下思考。

他思考著人類的過去，他思考著片刻的宇宙，他思考著自己的未來。

而正當他沉醉在腦中的探索時，後方傳來漸漸響亮的脚步聲，打斷了時的思考。少年轉頭望向後方，馬上就認出了脚步聲的主人。

「原來你在這裏啊，我找你找蠻久了。」

「我就知道你也不會在那個派對逗留太久。」

「……好累哦。果然我還是不適合社交啊……」

凜子擺出疲累的表情，有氣無力地趴在少年旁邊的欄杆上，兩人不約而同地仰天長嘆。

眼見對方跟自己的想法一致，時不禁會心一笑。他已經盡力地隱藏笑容，即使如此還是被凜子一眼看出，少女也許是受到時的笑聲感染，也一去剛剛垂頭喪氣的樣子，笑逐顔開。兩人逐漸演變成開懷大笑，其笑聲傳遍整個設施的上空，為寂靜的夜晚添上些許的熱鬧。

他們就這樣仰天大笑，直到兩人的疲累都被驅逐殆盡爲止。

「……」

「……」

笑聲曳然而止，時和凜子不約而同地再次仰望深空。遠方的恆星依然在燃燒，它們都渴望自己是照亮夜空的那一位。

「好美。」

凜子毫不吝嗇地讚嘆道。

「我小時候一家人去北海道旅行，那天夜晚是我第一次欣賞星空。」少女默默把手伸向深空。

「當我發現原來我們頭上並不是一無所有的時候，我興奮得叫媽媽把我抱起來，讓我把星星摘下來呢。回想起來，當時的夜空……比起我們現在淋浴其中的，果然還是小巫見大巫而已。」

「你可比我幸運多了，我呆在香港的那段日子要看到星星可是難如登天啊……畢竟香港可是出名的不夜之城呢。霓虹燈光照亮的不僅僅是一個城市，也是這個城市的夜空。我們也因此得到了東方明珠的稱號，但我們也注定難以度過寧靜的一夜。」

「……其實，東京的情況也差不多。每次我從宿舍的露臺走出來，像現在一樣靠在欄杆往天上一看，只有直升機的識別光緩緩划過，除此之外，夜空上空空如也。」

「直升機嗎……哈，這讓我想起小時候在夜晚天上看見一顆光點，還以爲是發現了新的恆星，興高采烈地把父母拉出來一看，啊……沒了。結果到現在我還是不清楚那是直升機還是無人機。」

「搞不好，那真的是未發現的恆星呢。雖然幾率近乎其微就是……但是你想想我們會被送到另外一個星球，又要參加什麽奇怪活動的幾率又會是多少？」

「恐怕比中彩票還要低吧？這世上果然是沒有不可能，只有你想不到。」

正當兩人在繼續觀看無盡的星空時，設施上的信號塔再次啓動，星標發射出耀眼的光束，貫穿星空。族人的平安信號再次被送往宇宙遙遠的一方。

「這些薩特拉人特別思鄉呢……」

「……那你呢？」

「額？」

「凜子你會想念地球嗎？」

時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凜子一時變得無所適從，但是她也馬上察覺到少年的用意。

「當然會……我當然會。」

「是嗎……我以爲你很憧憬在外冒險的生活呢。」

「我是很喜歡亂走一通沒錯……但是離家這麽遠，這還是第一次。」

「……」

「我記得，小時候我常常把自己弄傷也沒什麽在意，就這樣每次一回家母親都會把我罵得狗血淋頭，同時細心地洗擦我的傷口。那個家，就是我的庇護所……每次當我有麻煩的時候，只要進到家門，一切就都會好的……我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

「結果現在我們連能不能活著回去也是問題呢……哈哈哈……哈……」

「會回去的。」

「嗯……欸？欸！」

凜子感覺到扶在欄杆上的手背被輕輕觸摸，傳來溫暖的體溫，發出奇怪的叫聲，時這時才發覺自己已經情不自禁地把手放在凜子的手上，輕輕地抓住不放。少年深感後悔，正想要立即把手放開……

「等等……」

「誒？」

「就……就這樣吧……也不壞。」

「嗯……」

兩人尷尬地把視綫慢慢從對方移開，就這樣沉默地單手緊扣，配搭上一望無際的星空和清靜的背景，整個場景充滿了浪漫的氣氛。微風在兩人之間吹過，少女深紫羅蘭色的頭髮隨風飄逸，讓時不禁再次注視著凜子的風姿。而少女也漸漸對上少年的目光，無法分離。儘管山間夜風凜冽，也無法為心跳加速的兩人降下一度。

「時……」

「嗯……我在。」

儘管凜子的聲綫變得非常微弱，但時依然聽得一清二楚。

「……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呢……」

「對，他們終於準備好一切了……明天就是決定命運的一天。」

經過薩特拉和人類的努力，不論是人偶，還是轉移神經意識的程序，都已經準備妥當。萬事具備，只欠東風。明天，就是整個研究的最終階段 —— 實行。

「那……在之後，你打算做什麽？」

「做什麽嗎……也許我會在這個設施再逗留一會，讓那些研究員記錄一下數據吧，畢竟答應了。而等到這些都結束了之後……」

「那……之後呢？」

說到這裏，時故意停下來，並握住凜子的另外一隻手，讓少女不但變得不知所措，心裏也是小鹿亂撞。少年深深呼氣，説出早已準備好的臺詞。

「我們一起旅行吧！」

「！」

儘管心裏早有期待，少女還是不敢相信她剛剛聽到的一切。這不管是對凜子來説，還是對時來説也是過於夢幻。

「凜子。」

「啊，是！」

「你説過你本來的計劃是一路向東吧？走過荒野一般的大陸，探訪獨特的城鎮，甚至踏進遙遠的沙漠……現在的我們，可以做到。只要我們攜手同行，我們……去哪都行。」

「嗯……嗯。」

「這，是我對你的承諾，在這片星空的見證下的承諾。」

「……」

「不會離開你的……我發唔！？」

少女並沒有等待時結束，已經情不自禁地撲向少年。兩人的距離歸化爲零，嘴唇忘我地緊貼在一起，就這樣持續了一段很長的時間後，他們才依依不捨地慢慢分開。兩人的嘴邊拉出一條細綫，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晶瑩透亮，猶如一串水晶一般。

「……」

「……」

「我會記住哦。」

「欸？」

「剛剛的誓言，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哦。」

「嗯。」

凜子兩頰緋紅，嘴上挂上微笑。她一臉幸福地説道。

時看見此等場景，便再也忍不下去，主動撲向凜子。

兩人的這一晚，很漫長。

「……」

「……」

「準備好了沒有？」

「啊……啊！是的，準備好了。」

「好的。艾迪，五分鐘！」

「明白……（刻默，我建議你離他們遠一點，別做電燈泡了。）」

「？（好……）」

衆人聚集在主要研究室内，正在準備最後的程序。今天的研究室與一開始對比起來已經是面目全非，精良的設備排在每一個角落，無數的管道連接到中心的兩臺容器，而其中較爲先進的容器裏裝著一個人偶，乍眼一看，人偶以女性人類的姿態為藍本製作而成，十足體現出兩位設計者的個人癖好。

黑色的短髮薄細而堅韌，憐愛的臉蛋埋藏著的是精妙而堅硬的機械組件。頭部下方是以黑色裝甲組成外殼的身體，每一個部位皆以機動戰鬥為目標。

在研究室的一旁，擺放著一把奇特的環形大劍，由少年根據記憶重新設計出來。

聽到艾迪的建議，刻默若有所思地靜靜站開，往興奮的研究員一群那邊走。留下充滿尷尬氣氛的時和凜子，兩人站在中心的容器前，散發出一種莫名的距離感。

「……」

「……」

「時……」

「啊！是！」少年慌張地回應。

「……昨晚，你好熟練哦……」

「欸？等等……我……」

「你那些臺詞練多久了？」

「額……哦，臺詞嗎……四天吧。威克斯和伊萊沙也有幫忙想的。」

只見，兩名年輕薩特拉從遠方偷看兩人，它們正在努力憋著不笑。

「果然是那兩個鬼才……就不應該把那些漫畫借給它們的……」

「哈……我也想不到你會帶著一堆少女漫畫……」

「……」

「……」

「準備好了。」

「啊！好的！」

刻默再次突入兩人之間，通知一切已經準備好。這一時嚇倒了少年。

刻默對著後方的群衆發起號令，艾迪便啓動容器，左邊空空如也的容器緩緩打開。

「是時候了呢。」

「嗯。」

時猶如壯膽一般深深呼吸，往容器踏步前進。

在是走到第三步的時候，他回頭望向凜子。

「凜子……」

「嗯……」

「約定好了哦。」

「嗯！約定好了！」

少女大力點頭回應，讓時感到些許放鬆。

少年再次前進。

時在容器前停下來，踏入裝置並靜靜地躺下來。

很硬——

少年這樣想著。

他看了最後一眼遠方的少女，凜子再次點頭。

「約定好了哦……」

少年并沒有聽見。

時打出確認的手勢，艾迪便拉動拉桿，容器緩緩降下。

少年深深呼吸，閉上眼睛，默默地進入了夢境。

在凜子的注視下，容器默默地蓋上了。

「……」

她站在容器前，一動不動。

對，她很緊張。

她在為少年祈禱。

最終，刻默走到凜子旁邊，開口説道。

「你可以離開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

「我可以留下來看著嗎？」

「……」

「離開吧。接下來，我們會處理的。」

「……？」

少女感到不安，她察覺到些許的違和。

她望向維克斯和伊萊莎，它們與兩人結交良好，在這一個月裏互相扶持著。

而現在，它們卻故意移開視綫，不敢直視少女。

它們，在内疚。

她望向研究員衆群，這些異地之使與兩人在這一個月裏猶如夥伴。

而現在，它們卻一去剛剛的興奮，一片死寂。

它們，在惋惜。

凜子已經感覺到整個氣氛的變化——危機正在眼前。

她下意識地往容器的方向後退，她要保護容器裏的少年。

「你們……要做什麽？」

少女附帶著威脅性的語氣質問眼前的薩特拉首領。

而她得到的，是冷淡的一句回答。

「他……會為我們效力。他會為薩特拉的榮耀而戰。」

「以什麽身份……」

「兵器。」

【好痛苦……好甜……好刀……】
【我再也不寫發糖文了……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