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死亡、离别、殒命、丧生、逝世。

有很多种说法，但都代表着一件事情。

那便是一个人将会失去珍贵的生命。

生命之所以可贵是因为一个人的生命只会渐渐地缩短，而一旦完全失去之后便再也不会回来。

如此一来留下的人对失去生命的人怀有留念的话便会落泪，感到悲伤。

大概，我是一个死了也不要紧的人。

没能做出至关重大的壮举，也没能留下流芳百世的名声，所以也不会有人缅怀我的死亡吧。

感到悲伤而落泪的人……也许是有的。

和我关系亲近的女子会的大家、玛珑还有艾莉丝与菲娜，也许劳尔他们也会感到悲伤。

但因为我的死而感到困扰的人……是不存在的吧。

终究……我只是被错误的召唤过来的勇者。

与亚历克是不一样的。

「请等一下！」

女孩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海涅的视线微微的移动到我的身后。

……是谁。

事到如今是谁都已经无所谓了。

我哽咽着扭头看着身后。

模糊的视线中映入着一位扶着墙壁的黑发少女。

「哦哦~克萝姆你还活着啊，真是令人意外呢~明明我都下达了『拼上性命』的命令了。」

克萝姆的眉毛微微的抽动了一下，有些不安的吞下唾液。

「任务……失败了，真是……抱歉，但是！请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

「不，你已经没用了，连『这样的货色』都处理不了的杀手没有存在的价值，已经不需要你了。」

海涅冷漠的说着，用那鄙夷的眼神像是看着肮脏的东西一般瞄了我一眼。

「身份已经暴露给费尔迪南特伯爵了，《第一阶段（Phase one）》看来已经失败了，既然如此至少由我亲手来杀死他。」

海涅挥了挥手，身边高大的侯爵抬起了拳头。

为什么侯爵会听从养子的话……

我看着面色苍白的侯爵，眼中毫无光泽，有种渗人的感觉。

一瞬间我仿佛开窍了一般理解了。

什么嘛……这不是和村长一样吗？

眼前的侯爵早就已经是一具无法对话的尸体了，怪不得从见面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而操控死者或许就是海涅的《自我技能》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第、第一阶段失败了，也还有第二阶段吧？《传导者》大人请不要为这种小事拖延时间。」

「……什么？」

海涅凶恶的瞪了一眼克萝姆，哪怕是克萝姆这样的达人看到那个眼神也不禁打颤。

意识到自己的神情之后，海涅少许有些缓和，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克萝姆呐~说到底杀一两个人对我来说并无所谓，只不过这个男人坏了我太多的好事了，不只是泄愤，免得未来的计划被这个男人阻碍也是有意义的行径吧？」

看样子海涅真的想杀我。

倒不是有多恨我，而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实施果断的决策。

对于混沌而言只要为了达成目的，杀人也都想呼吸一样轻松吗？

正当我怀着这个疑问的时候，我从曾经海涅的口中得到了答案。

——『大义』。

他将他的行为称之为『大义』，并且怀着『大义』而行动。

而这场需要牺牲小女孩和整个斯塔罗斯领地的行为究竟怀着什么样的『大义』呢？

「路弗莱……最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擦去眼角的泪痕抬头询问着海涅。

我已经精疲力尽到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席地而坐。

原以为会狠心拒绝的海涅却满不在乎的轻笑了两声。

「行吧，当做你黄泉路上的伴手礼，我就勉为其难的听一下好了。」

听一下……看样子回不回答还要看他心情了。

「一直有个疑问，我听说混沌的目的是毁灭世界？但是真的毁灭了世界之后你们又该何去何从？」

虽然不知道毁灭世界具体是什么样的概念。

在我的认知中，要么将整个星球都砸的支离破碎，最终成为宇宙中的碎屑。

要么就是将陆地化作一片废土，万物都无法生长。

但是……不管哪一种破坏的方式，结局到了最后作为混沌的一员也很难在这颗星球上生活了吧 ？

对于前世来说，任何恐怖袭击都是伴随着要求的。

例如《亚人运动》，虽然王国的军人或贵族明面上称之为『革命军』，但是私底下还是会称之为『恐怖组织』。

而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那便是维护亚人在人类社会中的基本权利。

只有混沌……为什么会想要破坏世界对此感到非常的难以理解。

面对我的提问，克萝姆也有些好奇的看向海涅。

海涅只是将眼神瞟向了其他地方，对我疑问丝毫不感兴趣。

「世界毁不毁灭根本没有关系，况且你不觉得这样『垃圾』的世界就应该早点灭亡吗？」

「这也太自以为是了吧？先要灭亡的话为什么不自己灭亡自己！」

「呲呵呵呵……」

海涅咬合着牙关忍不住嗤笑了起来。

「为什么我要为了这种世界而自我了断啊？既然要灭亡不如拉上整个世界陪葬不是更好吗？」

海涅的话在我的心中形成一道冲击。

不可理喻！

疯子、混沌的这群人根本就是疯子。

……疯子的大脑到底在想什么，是我无法理解的事情。

「说到底，毁灭世界这种夸大其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思考过。啊，复苏后的塔尔特琉斯大人说不定会顺手毁灭掉这个世界也说不定呢。」

「哈？」

海涅重重的踹了一脚我的腹部。

「咕呜！咕咳……呜……咳咳咳！」

原本裂开的伤口变得更加疼痛，胃里翻江倒海的快要呕了。

海涅顺势将鞋子踩在了我的脸上用脚尖在我的太阳穴使劲的碾着。

头痛的快要爆炸了一般。

「看见你这傻里傻气的样子就觉得恶心。」

「哈？毁灭世界？哈？所以说你被『那颗树』给骗了要重复几次？」

我被海涅的脚踩的生疼，但也没有力气反抗。

一边忍耐着，一边勉强张口再次询问。

「那么……你们『混沌』的目的到底是……」

「谁知道呢！神子和梅比乌斯到底在谋划什么根本没有人关心，只要不妨碍我就行。」

「那么……你的目的又是……」

「你问题可真多啊，留着问阎王去吧！」

海涅抬起脚用力一踹，将我的踹到侯爵的身边。

侯爵举了半天的拳头终于挥了下去。

「嘎啊！！」

猛烈的拳头正面命中我的侧腹，传来了剧痛。

想是有什么东西卡到了喉咙口要吐出来的感觉。

沉重的压力，仿佛内脏都要被压扁了。

冲击力贯穿了我的身体振到采石场的地面之上。

不知是否是因为边临崩塌的关系，采石场的地面变得脆弱不堪。

侯爵的拳头将地面都打碎了，我的身体随着重力掉进了地缝的深渊。

……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的回复了意识。

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滴，打湿了我的脸颊。

「呜……」

「你醒了吗？！」

听到一声惊讶的声音，我才意识到我的头正搁在什么富有弹性的事物之上。

「你是……克萝姆？」

昏暗之中我，眼睛适应了黑暗，我能勉强看到克萝姆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痛！」

我刚打算起身，侧腹的疼痛就将我的念头彻底的打消了。

胸部一下疼的动弹不得。

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这一侧的肋骨全断光了，碎骨没有伤到心脏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里是？」

「祭坛的地下深处。」

伸手能够摸到水……应该是地下水，看样子真的陷入很深的位置了。

目视也有25米……左右？

这种高度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吧？

但是为什么克萝姆也在这里……该不会是克萝姆？

「那家伙呢？」

「在那之后大概过了两个小时了……我想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啊哈哈哈……」

我不禁苦笑了起来。

「真是捡回一条命呢。」

没有活着价值的我又一次苟延残喘了下来。

而全身上下的痛楚也许是对我仍然活着的惩罚。

笑着笑着，我的眼泪又一次从眼角滑落。

稍微小声的抽泣了一会儿。

在此期间克萝姆静静的坐在一旁。

也许克萝姆知道我哭了，感觉很丢脸。

但是却仗着黑暗自欺欺人，宣泄着个人情绪。

过了许久之后，感觉稳定了下来，但还是略带哭腔的询问道。

「你不追随着海涅一起走吗？你不是他的部下吗？」

克萝姆少许沉默了一会儿，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神情，不会是睡着了吧？

但很快便来了回应。

「你也听到了吧……我似乎被抛弃了的样子。」

「记得说过『已经不需要你了』……」

「啊哈哈哈……」

克萝姆也是苦命人呢，和我一样被当做工具。

一旦认定没用了之后就会轻易的抛弃。

随后在这个地底的深渊陪伴着我也是处于本人的善意吧。

但是这个深穴，说实话，伤痕累累的我没有办法从地下爬上去了。

待在这里早晚也会饿死的，我已经没救了。

「呐，克萝姆，你不用管我从这里离开吧。」

「以你的身手从这里逃出去并非难事。」

我很清楚克萝姆的实力，我们已经交手过很多次了，她轻盈的动作，灵巧的身形，我都足以遇见她反复踏着墙壁从这个狭窄的深渊中跳出的场景。

但是克萝姆并没有那么做。

那么就还有另一种可能。

「还是说打算替未能了结我的海涅补上最后一刀吗？」

明明能够趁我没有苏醒的时候杀掉我的，这家伙还真是有礼节的人呢。

「冒险者树桐……我有个疑问一直困惑着我。」

「行吧，我也命不久矣了，想问什么我尽可能的回答吧。」

克萝姆有些犹豫的嘟了嘟嘴。

「为什么……没有杀了我。」

「诶？」

「为什么在祭坛入口前的时候，明明我都失去了意识了，却没有了结我？」

在我看来是根本没有必要解答的问题，但是克萝姆却很认真的提问了。

也许对于克萝姆的种族来说，这种行为非常令人费解。

而她也一直被这样的观念扭曲着。

「没有特别的理由，我们本身就没有理由厮杀吧？」

她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因为是妖鬼族所以哪怕是拼上性命这种胡来的要求也无法拒绝雇主的命令。

这是她的软肋，同时也是忠义的证明。

在我来看是非常具有魅力的特质，如果能够留在身边的话，我一定会更加妥善的构建关系。

「就只是这个原因吗？」

「嗯。」

「……真是天真呐，不过也很符合我对你的印象……」

说着克萝姆的双手在黑暗中摸索，划过我伤痕累累的身体传来阵阵疼痛，最终在脖颈出停留。

果然还是要了结我呢，这也是理所当然嘛。

但是……哪怕是她决心已定，我也想要将这个想法告诉这个不开窍的丫头。

「克萝姆……活下去。」

「啊……」

「活下去，然后……对自己的过去进行赎罪，在那之后更加自由的活下去。」

我将手伸向脖子抚摸着克萝姆的手背。

「请让我成为你最后一位杀死的人吧。」

「为、为什么……」

「毕竟你的敌人从一开始便不存在，所以没有战斗下去的必要，也没有听从他人命令的必要。」

糟糕……

不知是不是太累了。

一下子困意就涌了上来。

三次的分身，连续的鏖战，魔力与体力徘徊在用尽与极限。

如今身负重伤更加难以动弹了。

好累……好困。

这样睡着的话，就算被克萝姆杀死也不会感到痛苦吧。

不可思议的事，当我意识到会被克萝姆杀死时却一点都不感觉恐惧。

内心反而非常的平静。

我伸手抚摸着克萝姆的脸，手指微微感受到温热的水渍。

但是柔软的小脸却依然摸上去非常的舒适。

「更加自由的活下去，克萝……姆。」

我的意识中断了。